林眠凑近他,抬手挡住江子珩手上的文件,轻声问:“那你这回怎么找他帮忙了。”
明明是个问句,他却偏要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江子珩停顿几秒,清了清嗓子,沉声唤:“哥。”
“我们本来就是合伙人,”他往旁边挪了挪,和林眠拉开距离,说,“他帮我是名正言顺,而且谁和我待在一起谁就倒霉,你知道的。”
他把棒棒糖放进包装袋里,叹了口气说:“我们的关系不能太近。”
“可是——”林眠话说一半,猝不及防地和江子珩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瞳漆黑宁静,却有某种让他心惊的情绪呼之欲出。
他剩下的话音全部卡在喉头,吞吞吐吐,到底还是没能说全。
“哥,”江子珩转回头,放软了语气道,“我确实拿你当亲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没有人会喜欢上亲哥哥的。”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没办法一下就和你疏远,”江子珩声调柔和,慢慢道,“我也不想和你疏远,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的话,那我们最近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江子珩半垂着眼,视线在文件页面上来回逡巡。
他其实很习惯于林眠的照顾。林眠清楚他的所有习惯,有关他生活的任何事都安排的条理清晰,和林眠待在一起,他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甚至在那件事之后,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把林眠当做一个普通的兄弟,出了事,第一个想联络的还是林眠。
白纸上的内容一个都没看进去,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听见林眠轻轻笑了一声。
江子珩心里一跳,听见他开口道:“你找严煜,因为他是你的合作伙伴?”
“对。”江子珩沉着点头。
“这样啊……”林眠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像往常一样,抬手拨了拨江子珩的头发,“那你和他说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呢?”
江子珩喉头发紧,转头看向他:“什么话?”
“比如说,”林眠呼吸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再、翻、倍?”
你最懂了
江子珩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指尖下意识地卷着书角,把那张硬挺的a4纸卷的毛毛糙糙以后,他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脸困惑地反问:“什么再翻倍?”
林眠和他视线相碰,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他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我乱猜的。”他说。
江子珩又是一愣,贴着沙发的脊背一阵阵地发冷,眨了几下眼,才跟着林眠慢慢勾起嘴角:“你猜的词语还真是古怪。”
“我还猜了点别的,”林眠盯着他,温柔的眼神里隐约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我现在说给你听。”
“比如说,”他放慢声音徐徐道,“你对严煜做了什么承诺,或者付出了什么代价,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你做事。在兑现那个承诺之前,你给了他一点好处,一个可以让他,‘翻倍、再翻倍’的好处。”
江子珩摸了摸耳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很有逻辑。”
“我也觉得。”林眠向后靠,胳膊搭在江子珩身后,喃喃道,“会是什么好处呢?”
他的视线落在江子珩的后颈,腺体的位置被衣领挡住了一半,露出的另一半上印着个浅淡的咬痕。
林眠伸手去碰,指尖还没挨到皮肤,江子珩噌地一下挺直上身,把外套的帽子立了起来,拉链拉到顶端。
“我猜不出来,”江子珩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什么都不缺,我没有东西能给他。”
他把桌上的文件夹塞进包里,棒棒糖又拿出来含进嘴里,左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回头对着林眠抬抬下巴:“我先走了,再联系。”
没等林眠回答,甚至都没有等他抬头,江子珩就抱着手提包大步走出办公室。
平头正在门口等着他,看他出来以后又往里面瞟了一眼,大概是看林眠没动静,两步跟在江子珩身侧,说:“林总不去吃饭吗?”
江子珩瞥他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林总很辛苦的,”平头接着说,“不吃饭怎么行。”
“为了搜集于璟的这些资料,林总没日没夜地加班,每一条信息都要亲自检查核对,确保无误后才会写进文档里。”
他声音很低,像是自己在碎碎念,但江子珩又能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最近瘦了不少,”平头轻叹一声,“我看着心里都难受。”
江子珩停下脚步,转头静静看了他一眼。
平头识趣地闭上嘴,默默跟在江子珩身后,送他进了电梯。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香薰,也不是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林眠扯松领带,烦躁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点了根烟盖住那股莫名的香味。
他身上有点发热,脑子似乎也热晕了,一会儿是江子珩白皙的侧脸,一会儿是严煜嘲讽的嘴脸,一会儿又是腺体上那个淡淡的咬痕……
玻璃门吱呀一声,办公室里又飘进一股饭香。
“你怎么不吃饭就抽烟,”江子珩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把他嘴里的烟拿走,摁灭了丢在烟灰缸里,又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吃饭。”
林眠有点发懵,捧着手里的便当抬头,木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吃饭。”江子珩加重语气强调。
林眠罕见地有点呆滞,听着他的话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又抬起头问:“你怎么回来了?”
江子珩看了他两眼,说:“我出去买饭,买完了不得回来?”
他几乎没见过林眠这种状态,记忆里的林眠对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从来不会有这样茫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