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殷终于忍不住怒道:“荒谬,晋王远在凉州,又有谁能设这般的局?即便真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隻顾及自身躲在侯府。”
裴晗顿瞭顿,哑声道:“是瞭,你要手刃晋王,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你也放不下你的职责,是麽?”
薑殷没有理他,起身便要出偏殿的门。
身后裴晗轻唤:“阿殷……”
薑殷脑中忽然浮现一种不详的预感,下一秒便感觉口鼻间一股甜腻腻的气息,身躯缓缓软倒,不受控制瞭。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裴晗托住瞭她后脑,听见他低声道:“对不起……先前每次,我总是拦不住你,这一次我不可能再任你由著性子身涉险境。”
凉州,唤灵山下。
唤灵山是大齐疆土,却也是西凉圣地,两邦友好时唤灵山可任意西凉人出入。后来西凉人为神女在唤灵山脚下修建瞭大宁宫,神女虽然甚少在此居住,但进出到底不如从前便利,也真成瞭僻静之所。
薑殷回瞭阙京,西凉的人中隻带上瞭九个红衣箴女,那些正在修习著等著未来接班的小女孩们和一干侍奉的神职人等便一并留在瞭唤灵山大宁宫。
此刻晋王与西凉大军压境,便到瞭大宁宫外,要薑殷出面为大军祈福。
薑殷入阙京这件事在西凉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都满心等著神女出面,合军呼著口令请神女出。
等瞭许久,大宁宫门才开瞭个小口,隻走出个身量未足的姑娘,看著不过豆蔻年纪,她身著月白神袍,出言怒喝道:“唤灵山神女居所,永宁圣地,谁敢在这裡喧嚣撒野?”
见大宁宫人如见神女,领西凉军的吕丹见到瞭大宁宫人也要下马致礼,他脱瞭帽,半跪在那小姑娘膝盖前,道:“我西凉受大齐苛待已久,如今与晋王共出兵讨还,待他荣登大宝之际,便许凉州与唤灵山全归西凉。此番出兵吉凶未知,还请神女出面祈福。”
“将军请起,”那小姑娘微微抬手,“神女自然知晓您心意,隻是神女生于大齐,自然不愿见两国交战生灵涂炭,无故而讨视为侵略,侵略之师不仁不义,神女断不能出面为此祈福,还请将军回去罢!”
吕丹的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一时说不出话。
那小姑娘说完便要转身合上宫门,谁知此刻晋王从远处策马而来,远远道:“且慢——”
他走近来,轻飘飘道:“姑娘方才说神女是大齐出生,隻是这西凉无限天的永宁神,怎会生于大齐呢?”
小姑娘头一转,眼一瞪,朗声道:“永宁神生死交替,神女在十八部的眼前斩瞭狼神,便是为神女,怎麽,晋王有什麽异议麽?”
“不敢有,”晋王笑瞭笑,“不过这永宁神受西凉供奉,如今西凉出师却不愿出面,是否有失偏颇呢?且不论这战是否仁义,难道是神女假借托辞,实则庇护自己的出生之所呢?”
此话一出,西凉军内哗然,还是这白袍女孩怒喝道:“安静!唤灵山的规矩都忘瞭麽?!”
晋王见她仿佛著瞭急,便乘胜追击问道:“所以无论是否允准,神女不出面都说不过去,还是说您千拖万拖,全因神女此刻并没有在大宁宫内呢?”
神女本应永居唤灵山,倘若被人发现薑殷此刻身在阙京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白袍女孩的神色僵瞭僵。
数日后,京郊,临雀亭。
薑殷醒来的时候案前已经摆好瞭食物,这地方虽然简陋,但是在裴晗控制之下,吃穿用度没有一样少瞭她的,除却不许出去其馀的都和住在侯府一般无二。
她刚来的两日得知自己被困在临雀亭时情绪十分激动,急起来在自己胳膊上开瞭个大口子,出瞭好多血,终于引得方宜人来瞧瞭一眼。
可惜给她延医用药后方宜人也带来瞭个坏消息:“殿下强调瞭,其馀的什麽都行,隻有一样:大人绝不能离开临雀亭。”
薑殷最担忧的还是先前在宫裡的柔勉,方宜人说她没事,皇上并没迁怒她一个小姑娘,允准她住在宫裡,由皇后娘娘看顾,一切平安。
得知柔勉虽然身在虎口却好歹没有不测,薑殷也就不如一开始那麽激动,安之若素在这裡住瞭下来。
如今胳膊上的伤口都愈合瞭七七八八,依然没有人说有愿意放她出去或是皇帝降下任何刑罚的消息,简直安静得可怕。
看守的羽卫全都带著面罩,没有人和薑殷说话,她能做的唯有无数次推演著这一切是为何发生,多方势力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才要闹这一出。
薑殷从床上坐起,看著破败铁窗,想著在见到裴晗前,他原来就是被困在这裡凌辱折磨麽?他是怎麽逃出去的?怎麽活下来的?
晋王反瞭,她自然逃不脱干系,隻是这时间点实在奇怪。
她入京述职前留瞭许多人手看住晋王,倘若晋王要逃脱必然会闹出大动静,她一定会最先收到消息,而不是皇上先收到西蛮边境的消息。
裴晗将她留在此处也不难猜,皇帝必然要降罪于她,他先一步将她控制可依此邀功,然而在这之后却杳无音信却奇怪。
她回想起先前裴晗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反複琢磨著。
“这些年我和他不对付……功高震主,他不能明面上除瞭你,便要寻个由头锁住你的手脚……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两败俱伤……”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薑殷站瞭起来,呼吸急促起来,眼珠瞪大瞭。
她明白瞭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