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她挽着纪缘一起走了进去,动作亲昵,一如婚礼时在鲜花和祝福中共同走上红毯的模样。
店门口突然冒出“欢迎光临”的机械音,一进门就是扑鼻的檀香味,纪缘伸手扇了扇围堵的气味,向店里喊道:“请问有人吗?”
他的声音和吵闹的机械音一齐断开,空无一人的店内只剩下浓重的檀香久久徘徊。
见半晌都没有人应答,纪缘劝说道:“老板可能不在,要不先去买别的东西?待会再来。”
话是这麽说,其实是他心觉有异——一家开在商场里的店,既没有店员也没有老板,进来这麽一会了,也不见有其他客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哪知林之梦不仅自己不走,也不让纪缘走:“再等会吧,我不需要其他什麽东西。”
她直觉老板正在店内,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不出来迎客。
“您上次说想明白了再来找您,所以我来了,”她放大声音对着里面说。
店内的线香快要燃尽,又掉下一小截灰烬。
在隔间里终于传来老板的声音:“可我瞧你并没有想明白,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见面。”
林之梦上前一步说:“我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今天我是为其他事来找您的。”
她只顾着请求老板,全然未觉身旁纪缘惨白的脸色,自他听到那个老板的声音时,他就明白一切都是徒然,自己是做了无用功。
然而他还想再努力一次,他拽着林之梦的胳膊往外走:“来找这些东西做什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吗?”他嘴里重複着这几句话,神情恍惚,仿佛他才是疯掉的那个。
林之梦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猛地甩开他,向隔间疾步走去,开始不停地拍打隔间的木门:“帮帮我!帮帮我!”
纪缘见她的模样,也放弃了挣扎,颓然走到她面前,露出惨然的笑容:“你想问她什麽?又想她帮你什麽呢?”
门内的老板终是开了门,看着他俩叹了口气。
林之梦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攥着老板的手不肯放开,指着纪缘说:“他想害我!但他不是坏的,应该是有什麽东西,求您帮帮我们!求求您了!”
老板的眼中充溢着怜爱,而脸上显露出和稚嫩的脸毫不匹配的冷静:“你觉得是什麽想害你们?”
林之梦被问住了,眼珠四下转动:“不知道,会是什麽东西呢?”
她现在只想求助老板:“您说是什麽东西呢?您肯定知道!”
纪缘插着手站在一旁,像是在听什麽与他无关的事。等她说完,他才冷冷地开口:“我从没害过你。”
“可是你出轨了!你别想骗我,我不是疯子,都是你说我有病,带我去看医生的!”林之梦沖纪缘吼道。
老板看看她,又看看纪缘:“所以你觉得是他想害你?”
闻言林之梦犹豫了:“可能是,但可能是什麽附身了。对,纪缘已经死了,是一个鬼变成他要害我,”她开始还有些动摇,后来越说越肯定,拽着老板不肯撒手。
老板又叹了口气,看向纪缘:“我告诉过你,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帮她。”
听到老板的话,林之梦迟疑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们,是一伙的?”
她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停滞中,店外熙攘的人声也消失了,店中的线香燃烧殆尽,只剩一缈轻烟停在空中,像是一抹飞扬的白纱。
“这是怎麽回事?”林之梦猜想自己是被下了药,否则怎麽会産生这种幻觉。
她想跑出去,却被纪缘拉住。
不,不是纪缘,是个怪物。眼前的纪缘已经面目全非,面部凹陷面色萎黄,顶着突兀的光头,近乎绝望地质问林之梦:“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还要怎麽做?!”
林之梦想逃离这个恐怖的纪缘和这场噩梦,于是拼命地踢打他:“我没有,你让我走!”
纪缘露出嘲讽的笑容:“走不了了,我们两个都走不了了……”
他一字一顿地向林之梦宣判,自己已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因为我们两个早已经死了。”
林之梦稍停了下,然后更加强烈地反抗道:“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出轨了,你想让我变成疯子,你想让我死!”
“你还不明白吗?”纪缘怒吼道,“下手的人一直是你,想让我们两个死的也是你!”
林之梦颓然地瘫倒在地,她直觉纪缘说的是真的,但是她还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亡,更无法接受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这一切。
店内一片寂静,停滞的那抹轻烟突然像梦一样消散,与此同时,林之梦的生前记忆不断回拢,前后左右夹击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她看到了自己被辞退后精神恍惚,而纪缘的事业却蒸蒸日上。
她看到自己每天精心準备三餐,对味道的把握比以前的工作项目更细致。
她看到自己记住纪缘的喜好,比以前联络客户更谄媚地讨好。
她看到自己给纪缘送饭,却见到纪缘和一个漂亮姑娘凑在一起,她听到几次纪缘夸那个姑娘留学生能力强性格好,她听到自己扭曲的骨骼在吶喊,张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淡淡的“挺好”。
最后压垮她的是大学同学聚会,那时她的状态很差,人人都看得出来她和纪缘的社会地位孰优孰劣。但同学看到她和纪缘,却夸她“旺夫”、“把纪缘养得很好”、“真是贤惠”,好像她真的很幸运似的。
可是,林之梦想,我的价值仅仅在纪缘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