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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你说过第一次见到薛琳,也就是那个袭击你的女人,是在兰州xxx医院的妇产科诊室门口,当时你在给你先生打电话,挂了电话以后才看到她的,对吗?”
“对。”
“那你在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她是从哪个病房或者办公室,或者楼梯间上来的呢?”
白雪柳叶眉缓缓蹙起,在记忆的汪洋里搜寻,对她来说回忆这件事就像在一堆飘浮的碎玻璃里面搜寻某一块碎片,抓住了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抓不住,那碎片就会一路浮浮沉沉地被浪潮卷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好在“妇产科诊室门口的疯女人”这一碎片飘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敏捷地抓住了,
“没有,”白雪摇摇头,“当时兰州在下大暴雨,我记得很清楚,电闪雷鸣,天都是黑的,妇产科诊室外面的走廊里连人都没有,我给徐……我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只有两个护士经过,我挂了电话以后没有马上走,还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她就在椅子旁边蹲着,很矮很小,像个小孩,她要是不说话我真没看到她。”
“哦?”金晟极其赞扬地点点头,眼睛都亮了,“白小姐洞察力和记忆力都很不错啊!语言表达能力也很强,我预感我们今天的谈话会很顺利。”
“不过我很好奇,”金晟笑着继续说,“虽说只是疯言疯语,但白小姐还记得吗?当时薛琳跟你说的话?”
……
白雪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一口气,手腕上的针孔还清晰可见,
她和他的一切都将不再是秘密,她将永久地陷在这泥沼里不得脱身。
“她说……”白雪抬起头直视金晟的眼睛,
“她说不想当母亲的女人不配活着,反反复复就是这个意思,她口齿不清,说话颠三倒四,还有些结巴。”
金晟笑而不语,等她接着说下去,
“她应该是听到了我和我先生的对话吧,我跟他说等我肚子里的孩子成型了就剖出来寄给他。”
一片沉默,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站在门口的警卫忍不住回头向门里张望,金晟的笑容不减,没有丝毫吃惊,甚至有些许满意,
白雪转过头看向审讯室墙上那面四四方方的镜子,那镜子是扭曲的,镜子里的女人散发披肩,惨白的脸在黄油油的灯光下像融化的冰淇淋,看不清五官,
“他出轨了,但他很喜欢孩子,我想……至少当时我的想法是让他也品尝痛苦的滋味,不过现在想想也太幼稚了,他这个人,看着急躁,但其实做任何事都是想好了的,他想好了要这么做,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痛苦的,痛苦的只有我自己。”
说完她把视线从镜子上收回来,撩起嘴唇笑一下,“对不起啊金警官,跑题了。”
“没关系,白小姐愿意敞开心扉是好事,我很荣幸能做一个倾听者。”
金晟盯着那面镜子看了一会儿,很快收回目光,
“但目前看来白小姐并没有做流产手术,所以薛琳对白小姐的攻击应该和孩子无关,白小姐是兰州人,以前认识薛琳吗?或者记忆里有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没有,从来没有。”白雪看着金晟,坚定地摇摇头。
“这么肯定?”
“嗯,越早的事记得越清楚。”
金晟轻哦一声,纤细的柳叶眼温柔地凝视着她的脸,“白小姐病情有好转吗?最近还在服药吗?”
“回兰州以后没再吃药,但现在回来了……”她低头苦笑一下,再抬头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忽闪两下,水粼粼的眼睛闪烁,昏黄的灯光揉碎了在她眼里浮沉,“金警官,我可以抽烟吗?”
“当然可以,”金晟笑意更浓,近乎宠溺,“但是吸烟对小宝宝不好哦!”
“无所谓了,生下来交给它父亲就行,也算是做个了断。”白雪达到了目的,甜美的笑容转瞬即逝,掏出口袋里的烟盒,娴熟地抽一根细长的薄荷烟叼在嘴里,“有火吗?金警官?”
“不好意思我不吸烟,”金晟歉意地笑笑,对站在门口的警卫点点头,警卫快速走进来,利索地掏出火机替白雪点燃,
“谢谢。”白雪叼着烟抬眸,警卫一愣,快速移开目光,这女人,看着甜美得像个洋娃娃,对谁都笑嘻嘻的,但越是甜美,听她冷静地说那些话才更可怕。
“后来呢?后来她就一直纠缠你吗?有没有报警?”金晟耐心地等着她猛吸几口烟,杀够了瘾才再次开口,
“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在楼下,在超市,在菜场都能看到她,鼓楼巷菜场在改造了,比以前还要乱,到处都是蓝色铁皮墙,她有时候就突然从那些墙里钻出来吓我一跳,不过……就只是吓吓我,每次都离得很远,除了有一次,”
白雪垂眸盯着桌面,深棕色的桌面空无一物,她陷在回忆里,右手夹着烟,娴熟地把烟灰掸在一次性纸杯里,
“那一次她不是冲出来的,是走出来的,也没有像平常那样乱叫乱笑地跳起来吓我,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肚子,说真好。”
又是一阵沉默,金晟凝神望着白雪,良久点点头,“这些我倒是没听说过,白小姐应该也没有跟兰州警方说过吧?”
“没有……”白雪歉意地笑一下,“这件事我也是刚想起来,不好意思。”
“白小姐总是说不好意思,但白小姐已经比大多数证人要好沟通得多了,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很了不起啊白小姐,不必总说不好意思,要说不好意思也该是我们警方不好意思,没能保护白小姐周全,白小姐,你很棒啊,不必总把自己当病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