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的遊戲機,你放在箱子裡了嗎?」他忽而想起什麼,輕聲詢問,「無聊的時候,可以在學校里玩,沒電了就換個電池,你有電池嗎?我這邊還有兩隻……」
小願臨出發前,聞女士塞給他一大包糖果,是過年時沒吃掉的年貨,大多是玉米糖。
小願並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從小到大沒主動要過糖果,這就導致他的低血糖,常常蹲久了或是坐久了,站起來就眼前一黑,渾身冒虛汗。
聞女士擔心他在學校里犯病,總是愛給他塞那麼幾顆糖果,在學校的時候就放幾顆放進口袋裡,覺得難受了就塞一顆進嘴裡。
院長照例在孩子們上學前準備長篇大論。
長篇大論的論調小孩沒幾個樂意聽,大多數各自尋找各自的夥伴聊天,小願沒有朋友,就垂著腦袋聆聽。
顧冶隔著人群叫小願,聲音不大不小,卻格外引人矚目。
小願頭一次暴露在聚光燈下,周遭的目光或是驚奇或是怪異,將他扎了個滿身包。
偏偏那人不在意,非得鬧得所有人都知道:「我有話和你講。」
這漂亮得有些瑰麗的男孩徑直走到小願面前,高挺的腰板籠罩一片陰影,他沒說話,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沒有,唇角微微顫動,聲音像是一陣春風,是暖和的:「下次見面,你不要再躲著我了。」
小願抬起頭,清澈的眸子裡裝著一個瓷娃娃,傲慢的瓷娃娃。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靜靜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嶄的人。
然而沉默自然也是一種回答。
離開那天,氣候依舊寒冷,這小孩背著大大的行囊,像個外出流浪的旅者,登上了開往學校的車。
車窗外,有福利院的其他未到上學年齡的小孩在唱歌,唱的是送別,童聲唱歌好聽,也清脆,飄在凌冽的寒風中,漸漸成為一段過往。
小願第一次回頭望去,看見人群里有個人在對他笑。
笑意張揚,一雙眼彎彎,漂亮得不可思議。
這人張著嘴,比著口型,好像隔著千山萬水,又仿佛近在咫尺——
「小願,」他說,「我們下次見。」
下次並未到來。
年後的節日沒有幾個,清明節學校里放了假,小願背著背包,裡面塞了幾件衣服就打算回去,舍友笑嘻嘻和他道別,一邊又哀求,「你的遊戲機……」
學校里沒多少娛樂設備,不回家的留守小孩也有,一個人在空蕩蕩的里總是無聊的。小願的舍友就是其中一位。
「真的不能借我玩玩嗎?反正你都要回家了,也不一定需要吧?」
小願眨了眨眼,輕輕搖了搖頭:「不好。」
舍友露出落寞的表情,垂下腦袋:「這樣啊……」
「這是別人給我的,東西。」
「我不能把它送給別人。」
舍友摸了摸腦袋,困惑得歪了歪頭:「朋友?」
宿舍按班級區分,他自然是知道自己這位同班同學的秉性,不愛講話,也不愛湊進人堆里,往往是一個人待著,成日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即便是自己,如果不是加上舍友的身份,想必和他也說不上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