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身行礼,“外祖。”
定北侯裴元霆白透的头梳的一丝不苟,圆领箭袖的袍子着狼皮护腰紧着,身形魁梧不输壮年。在他面前,萧洵安刚长起来的身子骨就显得很单薄。
今年的仗不好打,定北侯当年是涵王党,是得不到都城的援助的,从前定北侯定得住,而如今,定北侯老了。
萧洵安就是为此而来,若说他单单为了守城而来,那他便太仁厚也太浅薄了。他来,是为了一战成名,是为了争一个“杀不得”的理由,为他以后的计划打一场漂亮的先锋。
“可准备好了?”定北侯问道。
萧洵安点头,“一切妥当,明日便可摆开道场。”
次日,浑淡的日光勉强照着思源城,北风呼啸入城,好似一次次演练着将至的战争。
广场上围满了人,他们都在看日晷周围繁复的金灿灿的法器,一条墨色毯子从日晷的高台一直铺到街头。
午时,华丽的车驾来到墨毯的尽头,当头骑马的是一身戎装的定北侯。
侯爷下马,众人颔,无一人料到侯爷的膝头竟然砸在了车前。
众人无一不跟随跪下,匍匐于地不敢抬头。
有好奇的稚子偷偷抬眼瞧见了车上下来的人,华贵的大氅下,象征尊贵的墨色衣袍,头上一顶金冠,在这样的日光下都十分熠熠生辉。还没来得及看清面貌,就被大人按下了脖子,只看见绣金的袍边从眼前缓缓滑过。
“允观~”侍者洪亮的声音传遍广场,百姓跪直了身子看向中心,噤声观望着萧洵安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萧洵安站在朝南的日晷前,面朝北方城楼。
北风萧萧,吹不动他厚重威严的袍。
侍者躬身呈上金鞘短刀,萧洵安执刀,出鞘,割裂掌心,握拳,鲜血滴落在晷针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虔诚慎重。
鲜血滑落到晷面上,萧洵安收了手。他看着本不多的血液却以奔流之势冲刷了晷面上的所有沟壑。金光从晷面上乍现,照亮萧洵安的脸和他灿烂的冠。他身后的人看见他整个人笼罩在璀璨的光晕里。
紧接着,整个广场地砖上几近抹平的图腾都亮起了金灿灿的光芒,众生都沐浴在这样的圣光里。
“龙子降临,佑我家国!”一老者呼喊出来。
“龙子降临,佑我家国!”千万声呼喊在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震彻云霄。
萧洵安站在台上,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这样的场面,听到了这样的高呼。上一次还是他父亲在日晷广场完工之时,在台上滴下了缙月皇室的鲜血,引出通天彻地的光。
自此思源城有了信仰。
这便是他找寻张玄机的理由,从前法场由他所设,如今也只有他能再现。他从前想,什么神迹,不过是江湖术士的秘术罢了。
而今他终于明白,信仰之重。
但从此,他便无子可悔,无路可退。
在萧洵安征战的日子里,监神司也想了些查证青云山三人身份的法子,终有一日见了成效。这一见,便惊动了整个天界。
黎川看着池中瑟缩的银鳞巨龙,“你们拿宗镜照他了?”
一脸尴尬的彦平君搓着手,“别的法子行不通,就想着试试看,他也同意了,谁知就一下,真的是一弹指的功夫……就伤了元气。”
“那是镇压的法器!怕是西海不会轻饶你。”黎川抱着手臂唏嘘道。
彦平君一听急了,在黎川耳边压着嗓子道,“故而才将你找来嘛!这不是你们家的法器吗?”
黎川倒是不急,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拿你家的刀杀了人,喊你来救,你可救得活?”
闻此,彦平君泄了气,“这是没辙了?”
黎川道,“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也无用,还不如直接送还西海,自有人将养着他。”
“我是帮他们找到小殿下,他们应当是会谢我的。”彦平君很没底气地说,“整整一月,逃犯没有踪影,朱雀羽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剩下两位总不能也靠宗镜照吧!帝君怕是要问责……”
“幸好我不是你们监神司的,总之东海守好界碑,不让他们越界,你们趁早抓住就是。”黎川说完转身告辞,“还有半月泾川就千岁了,忙着备礼去了,回见。”
“哎哎~”彦平君还想挽留,可回身瞧着这烂摊子终于是叹了口气,交代了副手,“那什么,通知西海来接人吧。”
十三日后的东海,风平浪静,万里彩云紫气东升,开启了这千年等一回的盛况。
鲛女灯鱼千里迎客,珊瑚墙琉璃瓦都整个翻新了一遍,多少年没像如今这么过分璀璨过了。与今日一比,往日当真是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