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下没用一分力,那闪着寒光的刀刃便被黎谆谆带着刺进了她的胸口。刀刃锋利,轻易便刺破单薄的夏衣,扎在血肉里出微不可闻的钝响。
大抵是血渗了出来,丝丝缕缕缓慢地浸透亵衣,沿着刀刃的边缘绽开血色的花。
南宫导眸中清晰映出她的面容。
她没现出什么痛苦的表情来,但微微蹙起的眉,轻轻颤的手,还是泄露了她此刻正在承受着的疼痛多么难熬。
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黎谆谆是个很怕疼的人。
她在护士抽血时,都要别过头咬住唇,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握住他的手,一寸一寸将刀刃刺进自己的胸口。
在他们未曾见面的八年里,在她孤身一人穿梭的九个世界里,黎谆谆都经历过什么
南宫导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是他。
倘若当年他没有答应她的表白,倘若他们的人生从未有过交集,黎谆谆怎么会被南宫丞绑架,怎么会摔成植物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虚幻的修仙世界。
她费尽心思,不惜以命涉险,在这个修仙世界向前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为了回家。
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
他又凭什么怨她不信任他
倘若世间真有因果循环,那现在他所承受的一切,便是他该遭的报应。
南宫导向后退了一步,掌心里握着的匕随着他后退的动作松了松,哐当一声坠在了地上。
“我不会”他垂下眸,嗓音极低,“不会再阻拦你和张淮之在一起了。”
南宫导以为她听见这话会松一口气,但她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像是一潭死水,不论投进什么样的石头,都无法荡起一丝涟漪。
“还气吗”虽然他扔了匕,她的手却仍覆在他掌背上,纤细的指穿过他的指缝轻轻叩住。
南宫导以为自己不会解释,却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句“我没想杀了他。”
黎谆谆低低“嗯”了一声。
他问“你不信”
她道“信。”
大抵是她答得太快,神情又看起来太敷衍,南宫导凝着眉,半晌后,指着她手中的验心镜“你对着镜子再说一遍。”
黎谆谆“”
他倒是现学现卖学得快。
“这镜子也不好用。”她将验心镜往衣袖里拢了拢,正色道,“你忘记了,你之前不管说什么,它都一直冒红光。”
早便有人说过,这验心镜只对天道和黎不辞两人不管用。
先前黎谆谆在蜘蛛窟里问他那些问题,当她看到验心镜冒红光时,还以为南宫导在对她撒谎。如今细想,怕是因为黎不辞魂魄寄居在他身上,这镜子才对他不管用。
若是这般说来,那岂不是南宫导刚被召唤到蜘蛛窟的那一日,他就被黎不辞的魂魄附体上了
黎谆谆还没想好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南宫导,正在失神,却忽然被南宫导拉了一把。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令她脚下一晃,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摔了过去。
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栽在了地上,好在手中的验心镜碎片被布裹着,才没有扎伤她的手。
黎谆谆正想问他犯什么神经,一抬头便倏而怔住了。
那自从进了君怀幻境中便失去踪影的黎望,此时便站在南宫导面前。
南宫导方才拽她的时候,将她扯得转了个方向,他此刻便侧身对着她,以至于黎谆谆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她只能看到黎望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狼爪一般指甲尖利的手掌里,多了一颗砰砰跳动却又显得血淋淋的心脏。
黎望本来想杀的人是她。
南宫导又救了她。
他来不及出任何声音,便已经失去了声息。那被掏出一个窟窿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黎望皱着眉,神色嫌弃地将手里还热乎的心脏甩了出去。
带着血的心脏滚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黎谆谆的脚下。
她唇瓣微微张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到那滚了一圈泥土的心脏,还在隐隐微弱的跃动着。
“这男人到底是你什么人”黎望朝她走来,饶有兴趣地笑着,“上次替你挡剑,这次干脆为你死,你们两个不会私底下有一腿吧”
黎谆谆心底有一瞬生出些烦躁来,她阖了阖眼,低声唤道“蛊雕。”
为防止灵宠在比试时添乱,进了比试的场地后,蛊雕便变回灰脸鸭子模样,被统一寄管在了存放灵宠的地方。
她只轻轻一唤,蛊雕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倏而身形暴涨,硬生生用翅膀撑破了寄存它的金笼子,扑扇着翅膀朝她飞了过来。
原本黎谆谆这边的动静并不大,直到蛊雕化作原型,扬着宽长十尺的巨大翅膀,翱翔于空。展翅遮掩住夜空上清明的月光,犹如大片乌云下压,众人才后知后觉抬头,跟随着蛊雕飞去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