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不辞不过是不还手罢了。
他还记着黎殊的话。
黎殊说她相信他,她说让他等着她。
虽然黎不辞不明白,为什么她相信他,还要给他戴上拴魂链,任由他被这些陌生而可怖的人关在弥漫着腐朽气息,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可既然她这样说了,他便选择相信她。
他会等着她,等到她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等到她亲自接他出去。
原本还紧绷着神经的李江,在察觉黎不辞毫无还手之意后,渐渐将紧提起的心脏安置回了原位。
他给身旁的两个弟子打了个眼色,那两人便上来帮着他按住了黎不辞的双臂。
又是重重两锤砸下去,铁锤碾碎骨头的声音如此清晰。那铁钉穿透了他的掌心,好似刺破了他血肉里的筋脉,只听见噗嗤一声,大片大片的血从刺穿掌心的伤口边沿涌出来,洇开在他的掌纹里,汇聚成一行行蜿蜒滴淌在刑椅上。
黎不辞额间渗出大颗的冷汗,他疼得肌肉都在抽搐,颈上的青筋道道突显,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出什么喊叫。
花悲倒是没想到黎不辞这样能忍,他眯着眼“天气甚凉,你将煤炭点燃了,给他暖一暖唇齿。”
李江似是被花悲的话吓到了,他吞咽着唾液,小心翼翼道“可是”
花悲没等李江可是完,冷着嗓音问道“李江,你是在怜悯一个灭世魔种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江连忙否定,这顶高帽子实在太大,他自然是不敢认了,“我这便去做。”
私牢里见不到阳光,日夜阴寒,他们夜里也要守在私牢里看守黎不辞,便早早备了些炭火,准备等到夜里用。
却不想,竟是提前用上了。
李江将火盆和煤炭提了进来,点燃煤炭后,拿着挂在墙上的铁夹子扒拉了两下。
炭火燃起,不时在空气中出噼啪的声响,没过多久,那煤炭便完全点燃了,乌黑的煤炭隐隐泛着红。
李江用铁夹子夹住煤炭,迟疑了一瞬,还是走向黎不辞,朝着身旁守着的两个弟子挥了挥手“拿锁妖绳将他捆在刑椅上,你们扒开他的嘴皮。”
那两人听得也是一愣“师兄,你要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李江抬起腿往其中一人身上踹了一脚,没好气道,“我也是听命行事,你们麻利些”
一句听命行事将这两人也唬住了,他们按照李江所言,将黎不辞的身体和刑椅捆在一起,犹豫着伸出手,一人一边扒开了黎不辞的唇。
看到这里,黎谆谆已是有些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了。
大抵是有了先前的经验,李江夹着泛红的煤炭,没怎么纠结,径直按在了黎不辞的唇齿间。
昏暗的刑室中终于响起了含糊听不清的惨叫,那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烧焦味,空中顿时隐约升起几缕白烟。
明明下此毒手的人是李江,他却不敢将视线停留在黎不辞脸上,他哆嗦着手臂,没敢停留太久,又夹起煤炭扔回了火盆里。
花悲透过那扇密室里的小窗,看了黎不辞许久,见他仍是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不由嗤笑了一声“剩下的煤炭也不要浪费了,便倒在他身上罢。”
“此人极其凶恶残忍,你们可要好好招呼他,让他为自己造下的杀孽赎罪。”
花悲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没有继续在密室中观察黎不辞受刑,只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命令,便起身离开了密室。
也正是这句话,抚平了李江心中的罪恶感黎不辞本就是上古魔种,又残害了无辜百姓的性命,不管用怎样的酷刑,那都是他罪有应得
李江看着消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白烟,咬了咬牙,用铁夹子夹起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煤炭,一块一块往黎不辞身上丢着。
那鲜红的颜色很快融化了黎不辞身上的白衣,与他的血肉粘黏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烫熟的气息,又糊又焦。
黎不辞却再也喊叫不出声了,他的嘴唇血肉模糊,被煤炭烧得粘连在一起。别说是张嘴,只单单是身体抖时不慎蠕动了唇瓣,便已是疼得撕心裂肺了。
很快,他就被那蔓延在身体各处,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得昏厥过去。
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李江厌恶地掩住鼻子,打开刑室的门,招呼着另外两名白衣弟子出去了。
至于那洒了黎不辞一身的滚烫煤炭,李江并不准备取下来,一个个夹下来总要浪费时间,便留在他身上也无妨。
待到那刑室里只剩下黎不辞一人,黎谆谆还是禁不住看了他一眼。
炭火还在燃着,烧得他皮肉不时出滋滋的响声,那通红的炭火光在漆黑无光的刑室内,明明灭灭。
一缕缕白烟袅袅升起,又渐渐消散。
黎不辞被钉在刑椅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尸。他浑身似乎没有一块好肉了,鲜红的浓水沿着刑椅的罅隙慢慢淌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那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于死寂无声的刑室内,愈来愈响,震耳聩。
黎谆谆忽然觉得有些窒闷和烦躁。
她喉咙中涌动着酸涩的呼吸,可明明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窥探着黎不辞前半生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