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琰渾然沒注意到眾人的異常,注意力全都被情報吸引了,問道:「說什麼?」
士兵一臉為難,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說……說要生擒周……周……」
周琰嚴肅道:「軍情大事,何故支吾。平日裡我如何要求,一字不差報來。」
「是。」士兵硬著頭皮說道:「敵軍說,要生擒周琰。」
「賊子!」周琰自己還沒說話,在房中的幾位武將已經暴怒,紛紛罵道:「讓江衡元來送死!!!」
「待我一刀劈了江衡元那狗賊!!!」
「各位將軍,何必動怒?」周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對士兵問道,「是誰領兵?」
士兵答道:「是江衡元帶傷親自領兵。」
「你對他說,我從不欺負無能之輩。」周琰慵懶地往身後墊子上一靠,掩唇咳了一聲,「咳……換個有點本事的人來,我再親自出去教教他們怎麼做人。」
。
處州城下,江衡元命人叫罵了半日。
他本是強撐坐在馬上,聽得城樓上傳出周琰的回話來,說不屑與他交戰,氣得捂住了左肩,傷口都沁出血來。
見江衡元被氣得如此,隨從的將軍暴怒道:「陛下,周琰這小兒敢如此囂張,不如下令攻城!」
江衡元這回沒有貿然決定攻城,只是手中緊緊握住馬韁繩。欲待攻城,想到前幾日死傷慘重,周琰又故意如此氣他,只恐再中周琰的圈套;若就此回馬撤軍而去,又心中不甘,恨得咬碎銀牙。
「看來周琰不過虛張聲勢而已。」江衡元身後,一名謀士說道,「他若是真有援兵,就不會任憑叫罵閉門不出。」
「上一回殺進城去損兵折將。」程大人說道,「這一次,千萬不可中他的詭計。他故意激怒陛下,無非是想固守城池,我軍強攻必定傷亡慘重,不如換個策略。」
江衡元問道:「程卿這回又有何賜教?」
程大人拱手道:「陛下請先下令退兵,容臣回去細說。」
江衡元聽聞,即刻下令退兵,回帳中與程大人詢問計策。
程大人道:「周琰守城不出,強攻死傷慘重,並非上策,不如誘他自己出來。」
江衡元問道:「如何誘之?」
程大人取出一幅地圖展開,對江衡元說道:「陛下,處州地形,三面環山,又遠離梁國都城,糧草難於運輸。周琰想要久守城池,而梁軍的糧草根本不足以支撐。」
「我軍運糧時必經過南明山,此乃吳梁兩國交界之處——」程大人用手指了指地圖,「梁軍必不會錯失良機,定會出城截糧。我軍不如於此處設下埋伏,待梁軍出現,正好一舉殲滅。」
。
處州城裡,吳國退了兵,眾人方才暫且放心離去各守職責,只留下裴覺在周琰身邊照顧。
裴覺本是蕭玄帶在身邊的人,因一向細心周到,此次被蕭玄委以「重任」——照顧好周琰。自到了周琰身邊,裴覺也是盡心盡力,沒有一刻不圍著他轉。
周琰是個很需要照顧的人,每日裡對喝藥、吃飯、休息都幾乎沒有概念,全靠裴覺催著喝藥,才喝下去;提醒吃飯,才知道吃;把公文都藏起來,才會上床休息。
裴覺盡心盡力事無巨細地照管了周琰兩日,眼看周琰的身體也養得有些好轉。這一日午後,裴覺一邊給周琰剝枇杷,一邊和他聊道:「自從兩日前吳兵退去,這幾日未見侵擾。想必你在此處,他們是斷不敢強行攻城了。」
裴覺把剝好的枇杷取了核都放在盤中,遞給周琰,說道:「但是此處三面環山,運糧道路不通,不能久守。況且你現在身體不好,長處邊境之地,也不利於你養病。不知有什麼辦法,才能讓吳國罷兵?」
周琰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盤子裡的枇杷,說道:「小裴,我雖然生了場病,但是沒有殘疾,你看待我就像手斷了呢?」
裴覺說道:「你是病人,不能自己動手。吃點枇杷,對嗓子好,這幾日嗓子都咳散了。」
「咳……」周琰把盤子放在一邊,問道,「吳軍有何動向?」
裴覺回答道:「吳國大軍按兵不動,只有南明山有小股的吳軍在運糧。」
周琰問:「南明山?」
「就是在咱們城南的那一座高山。」裴覺站起身來,把窗戶開了一扇,向窗外指給周琰看,「今日天氣不好,看不清楚了,便是烏雲深處看不見山頂的那一座。」
周琰坐在床上,遙遙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窗外黑雲如墨,遮蔽天日,密雲間透不出一絲陽光。不遠處是群山綿延,裴覺所指那座山,高聳與天際的黑雲相接,分不清山與雲、天與地的界線。
窗戶一開,料峭的寒風便灌進屋子裡來。周琰禁不住咳了一聲。
裴覺聽到周琰咳嗽,連忙把窗戶合上,
「咳咳……」周琰道,「小裴,你派人去打探一下,吳軍那裡有運什麼好吃的,取一點給我。」
「啊?」裴覺問道,「你要截糧?可我們缺兵少將,守城尚且不易,怎麼出去搶人糧草?」
「咳……」周琰的嗓子有些啞,拈起一塊枇杷,慢慢嚼碎了咽下去,方才悠悠說道:「小裴,出門在外,說話應當客氣一些。怎麼叫搶呢?取一點罷了。」
裴覺:「……」全天下數您最客氣。
周琰掀開自己腿上蓋著的被子,坐起來說道:「小裴,事不宜遲,你去備馬,我親自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