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翠竹掩映间露出来一截白墙黑瓦,矮矮的屋檐下,两名侍婢从厨房捧着茶点走出来,迈着优雅闲适的碎步,穿过游廊、花亭、石桥、假山,送到了知贤阁。知贤阁庭院的花坛里,有古黄杨一株,距今已有一百余年。
谢思玄及冠之后便住进了知贤阁。未时三刻,他有吃茶的习惯。
“梧桐谷挂出了柳白樱的画像?”谢思玄差点以为听错了手下的汇报。
“是的,正在进行悬赏缉凶。”
两名侍婢将六七盘茶点轻放在谢思玄一侧桌上,便抽身告退。
“蒋术奇可真是的,有画像不早拿出来!魏绎,你赶紧派人临摹一份回来。”谢思玄吩咐道。
两名侍婢原路返回,行至假山,便见到魏绎步履匆匆的从知贤阁走出来,朝正门方向去了。
其中一名侍婢多打量了魏绎几眼,便被另一名侍婢揶揄道:“安芝,别痴心妄想地盯着魏绎瞧啦,就算他娶,也会娶文字辈的丫头呢。”
安芝这丫头平日里不喜言语,幽幽回道:“安萍姐,你怎么知道我瞧他是喜欢他呢?就不能是别的原因吗?”
安萍也看向魏绎潇洒的背影,“魏绎一表人才,办事可靠,在老爷面前得脸,将来定有作为。你一个小女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
安芝装模做样的红了脸,“坏死了,什么都逃不过萍姐姐的眼睛。”
耳畔蝉声嘶鸣,扰得安芝一阵烦闷,拿着托盘的左手手指不由加深了力道。她察觉到背后有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令人全身不自在。回身望去,蓝天白云下绿树成荫,除了浓浓的绿意哪有什么人?不由心想: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终于等到皓月当空,劳累一日的侍婢们闻着迷香沉沉的睡去。
一虹轻巧的灰影从门缝里闪身出来,足下生风,轻松一跃便翻上屋顶,迅向知贤阁方向奔去。那虹纤细灵巧的灰影钻窗而入,小心翼翼地到了谢思玄的书桌前,将画筒插着的画依次拉开查看。
不是这幅!也不是这幅!
忽然,脖颈边一凉,一柄剑悄无声息抵在她的腮边,令她身形僵立当场,暗呼上当了!
但,四周一片安静,没有冷声质问,没有敌人鱼贯而入,那么身后的人并非谢璞院的人?
柳白樱用余光打量剑身,只见它锋刃蓝光微硭,是回光剑。除了云漠光还能有谁?
顷刻间,她抚平内心的慌乱,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冷道:“是你啊,云漠光,你敢杀我吗?”
“不是不敢,而是现在不想。”云漠光的语气平静亦随和。
“哼,只要檀枞在一天,我赌自己永远安全。”柳白樱语气笃定,以致于夹杂着明显的得意。
“怪不得柳姐姐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陷害我,背弃同门之谊。”
柳白樱敢如此张狂无非是看准两点,一是云漠光会继续隐姓埋名,个人之事绝不牵连家族和无极门;二是薛檀枞至今仍是云漠光心尖上的人。只要任一条件成立,云漠光就不会跟她撕破脸。
“你若看不惯,大可不必在此地久留,返回天山,谁会知道这些罪名?若是不想走,再忍耐些时日,我会考虑还你清白,只是麻烦你多些耐心。”
“世间岂有让无罪之人逃避的规则?柳姐姐真是自私啊。”云漠光难掩气愤,只怕复仇已经让柳白樱心态扭曲,必须点出她的处境,令她知难而退才行,“时至今日,你前路有猛虎,旁侧有豺狼,背后是我,四周别无退路。”
回光剑的力道忽然加重,一寸不多、一寸不少的贴柳白樱的右颈动脉擦过,立时出现一道醒目的血痕。
云漠光的警告令柳白樱的笑意僵在嘴角。薄薄的嘴唇满是不服,若不是被孟松承伤了右腕,也不至于完全受情敌的摆布。
“你的手……怎么样了?”云漠光看到她右腕缠绕的纱布。
“拜孟松承所赐,一时半会拿不起剑了。”
“都这样了,还不离开杭州吗?复仇的愿望你已经实现了大半了。”
“离我的目标还差得远,谢璞院不过是死了几个老弱病残,又不是被灭门。”柳白樱嬉笑着,仿佛根本没听进去云漠光的话。
“必须要杀到底吗?”
“以牙还牙,我们的亲人如何死去,谢京瞻的亲人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