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小酌一点。”她笑。
我很高兴,迅站起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问她:“你能喝多少?”
她说:“明天我还得上班呢,少喝一点吧。”
我说:“冰箱里的凉,我在阳台还有没拆箱的。”
她说:“无所谓。”
我把啤酒放到她的面前,她抠开拉环,举起罐子等着我。我也赶紧打开拉环,和她碰了一下,猛喝一口。喝酒时候,她几乎一言不,我偷偷看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少顷,一罐凉啤酒喝完了,她的脸颊微红,好像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艳无比。她把头梳起,挽成一个纂,用手腕上的皮筋勒住。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想起来第一次从望远镜里看到她时,她就是束着这样的丸子头,仅穿着一件绿色内衣在屋里晃荡。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点开始喜欢这个姑娘了。
她束好头,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喝酒也上脸吗?”
我说:“不呀。”
她说:“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很烫,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后果。我尴尬地笑笑,说:“可能是屋里太热了吧。”
她说:“你可以再帮我拿一听啤酒吗?我的喝完了。”
我轻轻摇了摇自己的罐子,所剩不多,索性仰头一口喝下,然后从冰箱里又取出两罐。
我以为她还会像刚才一样不言不语,但是她刚刚和我碰了一下杯子,就问我:“你们学校远吗?”
“挺远的,在北边呢。”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对我们学校感兴趣。
“哦。”她失望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为什么想起来问我们学校了?”
“刚才听你说你们宿舍的人,都挺有意思的。”
“有机会带你认识认识他们,都挺好的,”我说,“要不然下礼拜我约他们来我家吧……不过说不好,小胡估计不来,他太远了,现在他住北面,老高也不一定有时间,他现在正被他爸薅着拓展路子呢,可能也就大周和班长能来……”
霍晓莹笑着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你说的班长是叫李讴歌吗?大周叫于周?”
“你记性还挺好,另外俩呢,还记得吗?”
“小胡叫刘……刘鑫,老高叫6斌,对不对?”
“对对对,”我伸出大拇指,“你脑子真好。”
霍晓莹再次和我碰杯,然后猛喝了一口啤酒。我本来只是浅浅抿了一口,但是见她喝了一大口,我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她放下啤酒罐,脸颊更红了,她的眼睛有些迷离,但是迷离中又带有坚毅。少时,迷离和坚毅都藏在了即将涌出的泪水后面。
我大惊,赶忙询问:“怎么了?”
她用袖子擦拭着眼睛,待擦干泪水后,眼圈却红了一大片。
霍晓莹看着我,说:“江乐,我忽然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你说吧,我听着呢。”
霍晓莹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说:“听你说完你的事情之后,我更觉得对不住你了,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可能认识的话,我就不应该怀疑你……”
我想,霍晓莹喝多了,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她继续说:“从你们学校大门出去,一直往西,是不是有一片没有通车的道路……现在通不通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零六年的时候是没有通车的。”
我掐着手指头计算着。现在是二零一零年,零六年是四年前,那年的九月份我们刚刚上大学,那时的那条道路确实没有通车,甚至道路两侧都没有停着的汽车。我回想到那一年后,对霍晓莹点了点头。
她接着说:“一到秋天,道路的两边枫树和银杏树的叶子就都变色了,连远处的山上都是彩色的,对吗?”
我再次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宿舍的人都很喜欢那边的景色,我还记得大三那年秋天,大家约了好多朋友一起去附近的森林公园爬山呢,那时候,小毛还活着。我想到小毛,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霍晓莹咬着嘴唇,双眼低垂,似乎也陷进了回忆之中。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霍晓莹怎么会知道我们学校那边的景色?
“霍晓莹,”我说,“你去过我们学校?还是说你实际上是我们的学妹?”
她抬起头,嘴角抽动两下,说:“我没去过,有人给我说过那里的景色,他还承诺我要等到秋天带我去看一看呢。”
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她是如何猜到我就是那所学校的。我说:“后来为什么没去呀?”
霍晓莹看了看我,又把眼皮耷下,似乎想着什么,仿佛要做出某种决定。我看着她,她的脸上表情转变极快,短短几秒钟,就出现了犹豫、坚毅、寡断、倔强、不安、果敢。她的情绪展示完了,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然后扶着沙缓缓站起,往茶几和电视之间的空旷地走了两步,慢慢哈下腰,小心翼翼地卷起右腿的裤腿。
我无法想象,一个貌美如花的青春姑娘,她的右小腿竟然是假肢,我之所以能够准确地判断出那只是一截小腿,是因为她的膝盖活动自如,平日里穿着裤子,丝毫没有显露出她的残疾。那是一条塑胶质感明显的“小腿”,上面套着一层类似丝袜的套子。她没有取下它,只是让我看了看,然后便把裤子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