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还是那个茶馆,一穿黑褂的大个子独坐一桌,桌上摆着一把铜茶壶和叠摞起来的茶碗,零零点点的茶碗放在桌面上。
时不时三三两两的人进来,在这个桌位旁驻留。
这个大个子就是李样,他让二程去找合适的小车夫,
那些小车夫们,喝不起茶馆哪怕只卖一个子儿的碎末茶,跑完了趟往往会去四面透风的施赡茶棚那儿,喝上一碗不知是劳什子叶末泡的茶汤—如果也能算茶汤的话,滋味怎样不说,只要能压压气儿对他们来说就不错了。
这些小车夫很好找,李样让二程找着合意就叫来这儿喝茶聊聊,在当中挑些不错的苗子,培养成自己的助力。
毕竟,如果去开矿,作为在当地没什么根系、势力,还确表露出很有钱的人,下场不言而喻。
幸而,枪支之下,众生平等。
李样面前平放着本册子,他在上面用一支白色钢笔记着什么。
面前是一位少年,看着约十四、五岁,穿着破旧,体量瞧着不错,只面上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很放松的站着。
“叫得什么名儿?”李样看着少年问。
“杨有量,大家伙儿都叫我大有!”那少年答得很干脆。
“拉车多久?为甚拉车?”李样往册上记下人名。
“已拉了三个月了,我爸爸是摊贩,进货路上被兵裹了去,我妈妈和姐姐要吃饭,我有把子力气卖!”大有脸上没什么难过劲儿,只是声音低了点。
李样点了点头,从那一摞子茶碗中拿了个,给他倒了碗茶水,大有一气儿喝完,嘴一抹,顺手把空茶碗摆到桌上,动作很矫劲。
“说说,为什么打算加入车夫兄弟会?识不识字?”李样不紧不慢的也喝了口茶水,看着大有的眼睛。
“施茶的茶棚那儿有个中年人叫我来的,他给了我两毛钱,说如果面试上了每个月都有六块钱,还包吃住。我在半日学校进过几个月的学,识得几个大字。”大有声音露出些期待,“选上了,真的包吃住,还有六块大洋?”
“那是当然!杨有量是吧,你被选上了,收好,这是预支的两块钱。”李样从怀里数出两块大洋,放在大有手上。“在这儿签个字,最迟明儿下午去西安门大街6六胡同二号院子报道,记得带上铺盖,明白?”
“我晓得,谢谢先生!”大友拿着大洋高兴的走了。
没一会儿,又有一个小车夫走了过来。
“叫的什么名儿?”李样问。
…………
时间来到了傍晚,看着没什么人了,李样盖上册子,起身,结了账。
他这一天已见了三十几个小车夫了,其中能勉强过眼的有十三、四,现在只等他们明日到齐了就可以开始培养、训练。
枪支和月饷又是一大笔钱,希望他们有用吧!李样叹道。
出了茶馆,斜阳歪照,此时街上的黄包车已不多了,只有拉晚趟的那搓儿车夫。李样抬手叫车,话还没说全,一辆浑身唏哩哗啷响的黄包车就拉到了眼前。
“先生坐车去哪儿?我拉您去!”一个戴着破耳帽的小个车夫急切的说。
李样盯着那辆破车看,这车很有熟悉感,车极破,扶车板上的漆已裂了口,车把上磨得露出些木纹来,车棚子的支棍儿还用麻绳儿捆着。
就在李样盯着车看的时候,另一辆黄包车冒了出来,小心的挤到了一旁,那辆黄包车的车夫是一个矮胖的中年汉子,他囔道“先生,那车破,这小孩一看就拉不稳人,您坐我的!我跑的可稳了,车也好!”
那小车夫看着李样一直盯着他的车看,恐是不太满意。又转眼偷瞄着矮胖车夫那七八成新的黄包车,心中有点自惭的意思,抄起车把子就准备走了。
“等等,就你了。”李样叫住了小车夫的车,上了车。
“谢谢先生!”小车夫极瘦的脸上露出个笑来。
“呸!看着不错,原来是一个穷装像!。”那矮胖车夫嘟囔开来,他认为李样是想借着车破的借口杀下几个铜子儿才不坐他的好车。矮胖车夫瞪了一眼小车夫,拉着车走了。
“先生去哪儿?”小车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