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好了,他们欢欢喜喜讨论着何时回京以及回京后会得到什么赏赐。
花满还是觉得行走在边境。
沈厌也喜欢驰骋疆场的感觉,他依旧想留在西北镇守一方。
姜奕要退隐了,毕竟他年纪也高了。
塔塔尔褚兰想着邀刘沅他们去鞑靼部落玩几天以及见见俊郎威猛的鞑靼男人,公孙祉虽脸皮好看,但她仍觉得刘沅不该只拘泥于一人。
赵述看样子是要继承兄长的位置,他也向外表明了自己真正的名字,那名字还叫褚兰大吃一惊,竟见到了传闻中的人。
公孙祉看着刘沅表示想隐居或者一同游玩千山万水。
刘沅很高兴,饮了一杯酒便倒了,众人也是意料之中,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他们便离开了。而公孙祉就留在隔壁屋里处理公文,见着她屋子里亮着的灯,他又过去为她灭了,瞧着她熟睡的模样,挂了个药球以免她醒来后头疼。
这样安安静静过了一晚。
可,在丫鬟来为刘沅端水来洗漱时,一推开门便见着满地已凝固的鲜血,她手脚一软哐当一声弄翻了手上的盆子。
那声音引起了公孙祉注意,又听见是隔壁的动静,他猛地起身跑去。
一到门口,他呆愣住了,好似魂飞天外。
那斑斑血迹很是让人心惊,他猛地看向屏风之后,好似有个人影,顿觉大事不好,也顾不得血迹了大步奔了过去。
血气愈浓烈,刚走到屏风前便见着露出来的一只脚,除了被抓得血红,还有血肉之中突出的森森白骨。
他有点不敢过去,同时内心的恐惧越浓厚,突然,他笑了笑,连忙后退几步,实在不敢相信那会是刘沅,只想着是夜半有人潜入被刘沅反杀。
可环顾四面也不见刘沅的身影,他开始坚持不住面上的矜持,连喊了好几声“沅儿”始终没人回应,声音越喊越绝望,最后,他不得不去看看那屏风之后。
走得小心翼翼,一到转角处还未看清他便猛地退了几步,还是不敢去看。
可他心中早已清明。
眼泪瞬间便湿了领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还是听到动静跑来的花满第一个去看的,结果一屁股摔在地上,好似见着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脸上刷一下全白了浑身抖。
他看向跌在地上哭得安安静静却让人感觉撕心裂肺的公孙祉,不知该怎么说,他也不能相信,再看一眼,还是心上一紧。
他想不通,夜里还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就那般“狼狈”得倒在床边,满地的血迹,满床的鲜血,他不知那血流了多少,不敢去想,只是这些血早已凝固看来有了一段时间了。
见到花满瞳孔猛地一缩,公孙祉当即便确定了,眼泪一下子便止住了,再想哭也流不出半点眼泪,他笑了,笑得很是无力痛苦。
一袭白也如同秋天的枯藤,他摸了摸凝固的血,又想拿指甲将血抠起来,渐渐的,他十指出血,指甲已全断了。
花满想拉也没拉住。
只是后来验尸的时候确认这人是位女子,同时服用了与周翎大军一样的毒草,只是剂量更多,沈厌同时查出少了半盒子的毒草粉。
她整个脸乃至整个身体都被抓烂了,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不少地方都露出了里边的骨头,已是不成人样了。
是她偷偷拿走了那些毒粉,一次性吃了下去,药性之强让她忍不住抓自己,她本就准备这样做了,她想要寻死。
可就在隔壁的公孙祉偏偏没听到任何声音,那木板做的墙根本不隔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被公孙祉现,他处理公文也是一夜没睡。
可,就连他也不知道隔壁的人正如此痛苦地寻死。
服用了那么大剂量的毒她还有理智强忍着不出一点声音,哪怕指甲抓着自己的骨头她也咬牙强忍,所有人都难以理解,只知道她是怕被公孙祉听见。
公孙祉静静地看着,轻轻地拂过她额前的碎,血肉模糊的脸好似对他的心没有半点动摇。
哪怕是往日再熟的人成了这个模样,其他人心中还是有惧怕不敢靠近。
刘沅不仅仅是血流尽而死的,也是生生疼死的,期间昏倒过无数次,醒来过无数次,仅一夜,好似过了一辈子。
后来,他为她整理遗容,穿上寿衣,盖上棺盖,亲自写信向萧衔说明刘沅已死不日回京。
他穿上白衣挂起白幡扶灵回京。
他没半点情绪,哪怕是崩溃大哭。
叫人反倒更加心疼,奈何谁劝也无用,他只是轻笑回应而后轻声道:
“沅儿在我面前死了三次,可在之后我还是遇到了她,我相信这次也是这样的。”
轻拍棺盖,他温柔一笑。
没有现半封刘沅的书信字迹,她什么话都没留下来,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去。
清晨路过望山,一白衣老者持一拂尘身旁站着一青衣小童拦路,而后献上一支这个季节不该有的血红的山茶花,一句话也没说,目送他们离开。
一到京城停灵三日,公孙祉要求火化,众人以为也是刘沅的意思便以松木火化。
谁知公孙祉带走了刘沅的骨灰趁夜离京不知所踪。
萧衔一生也没忘那日他们到京城后开棺见到满身暗红血迹浑身紫分不出人样的刘沅,不解为何她会成如此模样。
后悔那一纸诏书,黎国几番讨要周翎也无果,最后以残酷的刑罚将其折磨致死,萧衔也亲自出征打下了黎国。
且定二月初三刘沅逝去那日为国礼日,每年大辰上下在这日不可开灶不可娱乐需点十二个时辰的长明灯祈福苍天,而帝王需亲自放明灯祭告亡人。
天定十八年,辰武皇帝萧衔崩携一长枪满箱锅碗瓢盆入皇陵,由惠妃陈箐之子为帝,皇后水清玉为太后。
至于公孙祉……
或老死山野,或随刘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