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她还能怎么做?
她再饿不能给自己多套几张脸皮,走到杀死野猪的最终赢家身前,说自己应该也有一份肉,因为是她的追踪帮他消耗了野猪的体力。
真要那么做,雷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下毒蘑菇后了癔病。
对方若是个脾气好的家伙,说不定会笑着让她滚蛋。
对方若是个急性子,可能会赏她三块拳头,附赠一脚帮雷琳下山。
“自认倒霉吧,啧。”雷琳对两头生机不再的野猪转身告别。下一次,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碰上了。
……
……
他,她,还是它?
雷琳也不清楚,她究竟要用何等代词,去称呼一名死亡的使者。
他见证过它有何种手段,不妨用“祂”来称呼对方,以示尊敬。
祂是一名浪人,就像雷琳和阿斯拉那样四处游荡。
祂的刀镡由千万冤魂的髅骨灰烬融成,祂黑鞘下的利刃一旦被拔出,必将为死亡书写血恸的一笔。
这次会面,祂没有对他挥刀。
祂的声音如此空灵,又如此真实。
哪怕黑雾般的面纱、浪人的竹编斗笠令其真容同世界相隔,尸狼也能感受到祂嘴唇的蠕动,与柳林风声般的回响。
祂的蓑衣是鸦羽般的墨色,祂的双刀比死神的钩镰更为真实。
祂—不,应该是他—雷琳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了,他不是神,也不是杰克那样离魂于世的横尸。
只是个装束古怪的路人,很可能像她与阿斯拉一样,是个浪人武士。
他为手中的打刀,选择两头野猪中肥美与健硕相结合的中层。
只是瘦肉就太难消化,只是肥肉则太容易因油腻影响思考。
思维收到干扰,对斗士而言是大忌。
他的右膝向下弯曲,他的身形逐渐向某种黑暗信徒靠近。
他的双手取出一根火柴,他看着它们吞下火绒,倾为烈火。
他为战利品剔除鬃毛,通过水潭清洗血污后架上篝火。
他知道仍不甘心的女骑士在驻足观望,他对雷琳没什么敌意,只是—
“偷窥不是个好喜欢,骑士。”
“自己走出来,这对我们都好。”
—空灵的亡音,自灰蓑武士口中传出。
阴影下的眼睛看到骑士迈出的虚弱步伐:雷琳很被疲劳纠缠着,她需要水和食物。
想要食物就坐下来,把她的剑放到他能看见的地方。
他们身后就是小溪,想要水就自己去取。水的安全性他可以保证。
是个奇怪的家伙,但很慷慨。—雷琳接过他递来的野猪后腿,架上篝火。
她太过饥饿,她对信任的下限在放低。
“谢谢。”她脑中的能量,连要她想出三句更漂亮的客套话都难如登天。
当手中的肉块达到能够进食的颜色,她扯下口中牙齿所能撕咬的最大面积,不经咀嚼便令肉块坠入胃肠。
不算精彩的午后烤肉,他感受到了:不是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处蛰伏。
雷琳就坐在他身边,第三名观察者也距此不远。可他们的眼中没有饥饿,只有渴望。
对名为劫掠的狂欢活动的渴望。
重剑锋起。
观察者的胸口多出一道血色河谷,观察者口中的尖叫,也被血泡与熔岩般的窒息感推入洪浪,浸没吞并。
观察者手中的短刀,没能刺入灰蓑武士及雷琳的心脏。
作为代价,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代的匪徒,比野猪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