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姜白榆偏过头避开了宋纪的眼神,又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摘下来,压低了声音说:“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他不喜欢撒谎,也不想在对方生日这天和人闹僵,因此此时只想一个人待着,慢慢把事情理清楚。
宋纪沉默一瞬,接着将手搭在姜白榆的腰上,看上去不容拒绝,“我陪你。”
“不用,我想一个人先待一会儿。”
话说到这个地步,什么没事、什么累了,都不过是借口而已,宋纪自然也明白。
“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可以说出来,我会改。”宋纪低下头,温声凑近,试探性地轻哄,“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还是什么地方没安排妥当让你受了委屈?”
“你告诉我,阿榆。”
耳畔的人语调徐徐,像是一个再体贴和温柔不过的恋人。
姜白榆被宋纪这副和寻常相处时无异的姿态惹得动摇一瞬,抿了抿唇,终于抬起头与他直视,开口问了一个在当下看来有些莫名的问题,“宋纪,我问你——”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提了分手,你会怎么对我?”
周遭的空气因这句话而凝固半晌,随后,姜白榆看见面前的男人眼睫垂下,眼底透出极深的阴影,但面上仍旧带笑,甚至展臂过来揽他。
“宝贝,今天是我生日,不要说这种话惹我生气好不好?”
姜白榆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轻轻抬手,缓慢地拂下宋纪已经搭在他腰侧的手。
“温池砚是你的表弟,所以在校内时可以替你看管我。”
“但是应该不止这些。”姜白榆神色平淡,“不止是温池砚,大概还有其他人……所以无论是在校内还是校外,你总能准确知道我的动向。”
一些被姜白榆随意忽略的细枝末节浮上水面,它们像是隐藏在深海下的蜘蛛的网,只等着如姜白榆这样无知无觉的猎物踏入后,就紧密而无声地将他包裹,一旦缠上,此后再难有挣脱的余地。
“你从一开始——当你认定我属于你的时候,你就打定主意了要不动声色地把我放在你身边,一点点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直到只剩下你一个人,对么?”
宋纪没有回答,只是被姜白榆话中的设想所触动,因此轻轻垂下眼。
他很期待——姜白榆从那细微且难以察觉的变化中体会到了宋纪的想法。
所以齐若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姜白榆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连齐若这样的人、连他今天会向他说出这番话的举动,或许都在宋纪的计划当中。
他不仅摸透了姜白榆的性子,更能仅凭他人搜集的资料以及简单的照面就将每个人的性格了解得大差不差。
所以谣言的传播、顺其自然的同居、以及不久前他和齐若的交谈,每一步都是对方握在手中的棋子。
“宋纪。”姜白榆吞咽了一下,有些艰涩地开口,“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他恍惚间发觉,像他这样毫无力量的人,倘若宋纪想,他就永远无法逃出对方的手心。
这个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他的生活,像是个极富耐心的猎手,试图将姜白榆以及他周围的一切全都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倘若姜白榆当真意志不坚,接受了对方所给予的恩惠,或者被诱惑所引——这一步只是普通的同居,那下一步呢?他是不是只能如这人所想的,永远待在对方身侧,接受他一步步设下的甜美陷阱,还无知无觉、愈陷愈深?
可笑的是,连他知道的所谓的真相,或许都是对方操纵下的结果。
大概是这人对他的……心软?
“这些都是你下的套。”姜白榆顿了顿,又说,“那又有什么是真的呢?”
“你所说的爱,到底是出于占有欲发作,还是所谓的真心?”
“你想掌控我,要我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一个人。”姜白榆话音一顿,他情绪有所起伏时神色看上去变化不大,但此时眉眼微微压低,犹如远山遮雾,透出显而易见的悲伤,“但我也是独立的个体,永远不能依附着你生存,我有自己想做、也只能由我自己去做的事情。”
“你明明知道的。”
这句话一落下,面前的男人几乎是难以抑制地动了动唇角。
而姜白榆一口气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最后疲惫地开口——
“我想我们之间,大概需要冷静一下。”
说是冷静,但他们鳯谁也不知道冷静之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毕竟就连姜白榆自己也无法预料得到,明明早晨时还亲密无间的恋人,晚间就成了他沉声质问的对象。
过了良久,姜白榆没有等来面前人的解释,也没听见他对自己做出的决定的意见,只能听见对方用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说——
“你说过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宝贝——你要做违背诺言的坏孩子吗?”
“宋纪。”姜白榆蹙了蹙眉,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至少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如果我说这都是真的呢?”
姜白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的目光落在宋纪脸上,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而对方也只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打量。
片刻后,姜白榆垂下眼睫,低低叹了口气,“……那就分手。”
听完,宋纪目光沉下一瞬,随后缓缓地露出一个似是惋惜、似是无奈,又含了些奇异的宠溺的神色。
他轻叹一声,“怎么办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