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
她既问了,元殊也并不遮掩,说话间转身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负手言道:“清宵将你藏得那样周全,孤若还不懂得相机行事,岂非与你相见无望了?”
“殿下青眼,奴婢实在惶恐,不过还是要冒着大不敬的罪过纠正殿下一句,”她说,“并非是羽雁王殿下从中作梗,而是奴婢本身,并不愿与太子殿下相见。”
话音落地,她立时便感受到元殊整个人的情绪随之一变——森森的压迫感倏然而起。
停顿片刻,她方才一笑,接着道:“毕竟太子妃的教训,我老早便已经吃过了。”
元殊目光动了动,转头看向她,态度又不知不觉的软了下来。
“她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他道。
她却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妃若要出手难为一介贱婢,岂非是太容易的事了?”
“我说过,若是你愿意,来日,我会给你比太子妃更高的身份。”
元殊说完这句话时,裴筠筠第一反应是,你什么时候说过?
再一想,也便了然——想必就是在那封被元隽截了胡的信里罢。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会子抓心挠肝的好奇,甚至都想直接问一问元殊,他在那信里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那头,元殊密切注视着她的神色,进一步试探道:“那个身份,本就应该是你的,不是吗?”
裴筠筠眉头一动,抬首与他对视。
那个身份,本来应该是谁的?
是等天李氏,类阳帝姬的。
怎么会是她的呢?
裴筠筠笑道:“近来宫中朝中,诸务繁忙,想必殿下是心神疲惫,有些糊涂了罢?”
“比太子妃更高的地位……想来也就只有皇后了。前朝立了数百年的规矩,向来就没有非世族出身的女子能登临后位的。奴婢更是万万不敢动这个大逆不道的心思。”她说道:“更何况大齐建国之初,储位未定之际,今上便有明喻,无论太子是谁,太子妃——也便是未来的中宫皇后,都只能是类阳帝姬。即便当今的太子妃她——”
说到这里,她刻意一顿,明显的看到元殊眼色微变。
她在给元殊的信中已经写明了太子妃以芳仪帝姬之身,假冒类阳帝姬之实。已经写明的事,她是不会装傻的。
至于没提及的,她亦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嫌疑。
她含笑,接着道:“但皇后之位,终归还是不能随意安排的,奴婢命小福薄,还望殿下放过。”
她说完,元殊半天没有说话,终于开口时,却是先是一声透着自嘲之意的轻笑,“嗬……还真是我糊涂了,竟还以为你免了装傻的心思,肯与我坦诚相待了……”
裴筠筠低着头,没有搭话。
“也罢,既然你执意装傻,我便陪你演这场戏。”
说着,就在肃王府门前,太子殿下忽而近前,在同她靠得极近的距离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你听好了,我知
道你有本事,这回元蔚回羽雁,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总归,你不能随他一起回去。”
他如此直白到近乎莽撞的一番话,委实让裴筠筠颇为意外。
她挑眉一笑,正待回话,又听他带着咬牙之意,一字一字道:“你要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她从容后退一步。
“请恕奴婢不能从命。”她道。
元殊却志在必得一般,淡淡道:“你会从命的。”
他说着,步步紧逼,再一次凑近了她。
四周各府的仆婢,早已依着规矩各自退开,转身低眉,不敢唐突观望。
裴筠筠迎着他的目光,也是有些好奇他凭什么认定自己会聪明。
紧接着,元殊便给了她答案:“你若不应,那等天令,不日便会出现在小等天城,逐日公李叔聆的案上。如今突厥敕柔皆不安分,你不会希望李珒、李璲具损于内忧外患之中罢?”
裴筠筠不自觉的眯了眯眼,这一动作落在元殊眼里,却是让他安心了些。
深吸一口气,她冷漠一笑,道:“夜城公、剑脊公,那是您的大舅子、小舅子,他们若有损折,没了靠山的难道会是奴婢吗?”
“他们是我的靠山?”元殊闻言却笑了,笑完之后,裴筠筠却从她的倏忽间敛紧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狠绝冷漠。
她不自觉的一激灵。
这样的元殊,好像……方才透了些真实的苗头。
他道:“你的心一天向着羽雁,他们都不会是我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