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的马俱是认主识
途的骏马,因此在进城时,众人便放心将马匹藏于鹤鸣山中,待到昨夜出城,才将马又重新召回。
却闻尺素嘶吼一声,慢慢放缓了速度,而身后也传来马蹄声以及一声嘹亮的马鸣与之相和。
杜雪衣心中一沉,阴恻恻地回头,果真见着那匹熟悉的黑马,还有马上的少年。
“余公子好兴致,太阳都落山了还出来遛马。”杜雪衣皮笑肉不笑道。
余玄度一人一马,顷刻已赶上杜雪衣,他悠然地勒着马绳原地打了个转,漫不经心道:“玉山这是去哪?”
旧地重游,最近几次回来都行色匆匆的,想想也有好多年没逛这淮州城了。然而肯定不能照实说,杜雪衣灵机一动,扬眉道:“淮州城最出名的寺庙就是城外的月老庙,我正想趁此机会去求一段姻缘。”
杜雪衣甩下一句话便策马而去。这套说辞,既解释原因,又能让余玄度死心,着实一举两得,为此她心中还颇为自得。
却不料身后那黑马又跟上来了,杜雪衣不耐烦地转头:“你还跟着我做甚?”
“不如一起?我正好也想求一段好姻缘。”余玄度笑起来迷人,却是带着一脸我信你的鬼话才怪的表情。
杜雪衣:“。。。。。。”
***
“你说要到城外的。。。。。。月老庙?最出名的寺庙?”余玄度皱眉地看着高耸台阶上斑驳的山门,山门上的匾额写着“清律寺”。
话音刚落,只见一衣
着破烂得同乞丐毫无区别的道人,被和尚给架着从山门里哄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只酒壶。
二人:“。。。。。。”
“都是寺庙有区别吗?孤男寡女的,大晚上去月老庙想想都奇怪。”杜雪衣清了清嗓子,指着山门理直气壮地狡辩道:“其实求姻缘,去哪个寺庙都一样的。而且这可是淮州城里最有名,不!是和月老庙并列最有名的清律寺。”
余玄度笑而不语。
反正也甩不掉,杜雪衣也没了顾虑,直接拉着余玄度攀上台阶,风一般从那满身酒气的道人身旁经过,径直跨进院门。她总觉得同余玄度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不论对方做的事多么荒诞,都不觉得惊讶,也很少刨根问底。这倒是省去了许多无聊的麻烦,自在许多。
果然是淮州城最有名的寺庙之一,早过了掌灯时分,游人却依旧络绎不绝,寺内的修行僧侣、善男信女皆是虔诚模样,或是跪下祷告,或是焚香祈福,香火之气萦绕整座清律寺。
但见杜雪衣连正眼都没瞧上佛殿佛像一眼,毫无礼佛之心,甚至看不出半点恭敬之意,一路旁若无人地拖着余玄度冲进一进又一进庭院,引得路过的僧人、游人频频摇头,要不是在寺中不好发作,约莫早就破口大骂了。余玄度只得一边被杜雪衣拽着七拐八拐,一边同人点头摆手,以表歉意。
“到了。”杜雪衣的脚步终于停下
,此处是一方偏僻的塔院,塔院位于清律寺最深处,院内不仅此刻无人,而且看着平日里应该也是鲜有人至。院中长满枯枝杂草,月色下各种轮廓的影子随风摇动,说不出的阴森。
院正中矗立着一座九层四方楼阁式砖塔,外墙上已斑驳不堪,有一侧甚至爬满生机勃勃的藤蔓。
余玄度整理了衣袖和有些凌乱的头发,问道“你半夜带我来这里是?”
“我可没带你,我本来想自己来的,是你非要跟过来。”杜雪衣一脸无辜,一步步蹦上石塔下的石阶,月光下宛如画中仙人一般。只见她神秘一笑,“据说在里面许愿会更灵一些哦。”说完兀自转身进了方塔。
斑驳的树影之下,余玄度笑着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借着塔壁的窗投射而下的月光,余玄度绕着盘旋的楼梯拾级而上,终在顶层发现坐在窗台上的杜雪衣。
在她身后是整个淮州城的夜景,透过窗,目光所见之处,淮州满城灯火沿着淮州河以及大大小小的街道,绵延至天边瞧不见尽头,灯光同天穹上的繁星遥相辉映,令人一见,不禁心旷神怡。“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1”,说的也不过如此。
“看风景?”余玄度问道。
眼前这姑娘眉宇间恬静而美好,同方才那番蛮横的神态迥然不同,但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余玄度似乎有些不适应。
杜雪衣也不转头,脸颊轮廓被
月晖灯火照得清晰,线条流畅而完美,她的云鬓被秋风带着拂过脸颊,撩动她的心绪。只听她淡淡道:“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常来这里看淮州城的夜景。瞧见这景致,就会不由得想到,可能千家万户各自都过得并不十分如意,但只要家里那盏灯火还亮着,家就还在,也人在等着自己回家。”
余玄度在另一方的窗台上坐下,安静听杜雪衣讲着。
“还有内城的大戏台,它一直都那么亮。就像是淮州城的灯火一般,昨晚整个内城都处于混乱之中,但它还是岿然不动,依旧如往日一般璀璨夺目,有如城中不灭的希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