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子伸手按住自己腹部,不知是渴坏了,还是这些日子净吃烤肉,他只觉得自己原本就弱的脾胃越加不好了。用力一按,隐隐有些刺疼,莫非,他中毒了?
曾公子的话点醒了一直逼着瞽目老人三人喝溪水的柯护院,柯护院用剑支着身子,脸色白了又青,最后涨红脸问:“老瞎子,溪水里到底有什么毒?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发作?”
瞽目老人正色道:“溪水没毒,信不信由你们。”
“胡说,要没毒!为什么你们喝水的时候要那么小心那么费事!”林护院终于出了声,溪水里要没毒,为什么他们祖孙三人不肯喝!!
有人依旧秉持着以和为贵地走到柯、林两人身边低声说:“柯兄弟、林兄弟,就算溪水有毒,你们这样大吵大闹,得罪了花前辈,他越发不肯给咱们解药。”
“吊起来狠狠地打,看这老不死的肯不肯给解药。”柯护院又要去抓瞽目老人。
咣地一声,两柄剑砍在一起,迸出银色的火星。
“梁松,你让开!”柯护院握着宝剑用力。
梁松寸步不让,“柯兄弟,你冷静一些。要是我们当真中毒了,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扭头看曾公子,“公子,你说是吧?”
曾公子用力地按着自己腹部,却点了点头,瞽目老人行走江湖多年,他身上一定藏着什么厉害的毒药,要解药,只能智取,不能用强。这柯、林二人跟瞽目老人撕破脸,实在蠢笨,“梁大哥说的是,我们并没有人毒发。况且一路多仰仗花前辈屡屡示警,才从狼群里逃出来。柯大哥、林大哥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了?”
柯护院对曾公子尚存两分敬畏,听他说话,脸色便缓和一些,忽地又看瞽目老人、金家姐弟缩在一起,好似生怕谁灌他们水喝一样,就在心里笃定溪水有毒,狂笑道:“林兄弟,反正咱们都中毒了,总难免一死,不如拼一拼,逼着老瞎子将解药交出来。”
梁松咬紧牙关,又去劝瞽目老人:“花前辈,你喝一口溪水,叫柯兄弟、林兄弟知道溪水没毒。”他身体强壮,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因此,他不信溪水里有毒,心里认定瞽目老人、金折桂不肯喝水,是怕破了“门规”,坏了道行,瞽目老人是神算子,他的事本就玄,门下有不喝血水的规矩也不奇怪。
“爷爷,我喝。”金折桂猛地挣脱瞽目老人要去喝溪水,瞽目老人跪在地上拉住金折桂,“丫头,叫我去喝。”
瞽目老人、金折桂哭成一团,金蟾宫不明所以,看他们哭了,就也跟着哭。
“兄弟们都瞧见了吧,快,快抓住他们要解药。”柯护院喊着,缠住梁松,叫林护院并两个也对溪水有毒深信不疑的护院去抓瞽目老人。
曾公子喝道:“柯渡善,你敢不遵上令?”
柯护院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谁还管什么上令不上令?公子只管明说,要不要替我们兄弟跟老瞎子讨要解药!”越深信自己中毒,越觉得身子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总归,这异样就是中毒的征兆!
曾公子脸色大变,瞽目老人、金折桂三个落在柯护院这莽夫手上,《推背图》、解药全没了,金家姐弟也没命去英王手上,指不定,跟瞽目老人勾结的恶贼还会将他这本该在西北养马的人行踪告诉当今皇上,要是那人捏造出他弄死金家姐弟的事……电光火石间,曾公子脑子里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踌躇半日,心想自己身上的毒又没发作,何必一时短见地问瞽目老人勒索解药坏了日后的大事,“果决”地吩咐下去,“柯渡善违抗上令,先杀了陆大哥,如今又要再杀人。他疯了,别听他的,快快设法将他绑了。”
有几人迟疑了,来回看向曾公子、柯护院。
“一切,从长计议。”曾公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信曾公子深谋远虑的人立时将刀剑对着柯护院、林护院;深信自己中毒颇深、命不久矣的,便自发地跟着柯护院“违抗上令”。
梁松看人已经分成了两边,怕曾公子不利,就喊:“公子快领着花前辈三个走,属下随后就跟上。”
金折桂、金蟾宫哭成一团,瞽目老人拉着他们后腿。
曾公子看向他们这老弱病残的祖孙三人,暗恨柯护院鲁莽,这样的三个人,还怕他们逃了?怎会急着要逼问解药?“花前辈,我们走。咳咳。”咳嗽着,奋力用剑将追上来的人击退,领着磕磕绊绊的三祖孙沿着小溪向下游跑。
金折桂拄着拐棍,回头看了眼,见梁松、柯护院等人“奋勇杀敌”,刀光剑影中鲜血淋漓,呼喝怒骂里割袍断义,好似有什么血海深仇、亡国大恨!
“哪里跑!”柯护院向曾公子追来。
梁松立时一剑下去,砍伤柯护院的手臂。
“弟弟——”金折桂看金蟾宫跌倒,便将他拉起来又向前跑。
先还听得见刀剑声,随后只能听见呼喝,最后,竟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四个人气喘吁吁地停在山脚下,远处乡间日暮时分的炊烟随风飘来。
“花前辈,在这边等一等吧。梁大哥武艺高强,柯渡善几个不是他的对手。”曾公子咳喘个不停,扶着树,望着鸡鸣犬吠的乡野,暗叹好个静好的乡村,难为它没淹没在战火硝烟中。
瞽目老人喘匀了气,“不行,这风里水汽大,又换了风向,怕是秋雨要来了。”
“风——”曾公子福至心灵,瞬时识破了天机一般拿着剑指向瞽目老人,“花前辈,你说,你耳朵听不听得见,要看机缘。这机缘,是风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