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意在客人食用时得梅之形与梅之味,亦不忘梅,甚为风雅有趣。
沈瑜细细品尝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后赞叹不已。等他喝了一口鸡汤,更是停不下来了。
美食当前,沈瑜饥饿难耐,恨不得一口吃完;但这般精细的吃食也难得一见,何况又是殷远亲自做的,他还想慢慢享受。
被这种又矛盾又兴奋又不舍的复杂心情左右着,沈瑜时而舒展眉头,时而面带难色,就这么纠结着吃完了一碗,叫殷远对他表情之丰富感叹不已。
他一连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自己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好在殷远饭量甚浅,梅花汤饼这样的面食一碗足以,到不至于不够吃,甚至连宇青的份都有。
待几人吃完,宇青留下收拾残局,殷远和沈瑜便先去内院休息。
行至院中,天色渐暗。
沈瑜抬头见月朗星稀,一副清明景象,周身晚风徐徐,十分惬意。
此时可以说是他几日来最舒心的时候了,一时感慨道:“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美食为伴,倒也是一件幸事。”
殷远没立刻接话,沉默一会儿问他说:“阿瑜,你为何想上京,求功名么?”
沈瑜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会!不过是扬州呆厌了,听人说京城有趣,便想见识见识。”
“我无论何时到长安都无所谓。”他对殷远略带歉意地说:“倒是你,白白耽搁这许久,不会误事吧?”
“阿瑜,这几日你可高兴?”殷远又问。
沈瑜转过脸看他,似乎惊讶于他怎会问出这样理所当然的事:“高兴啊!我在扬州时四处玩乐,都比不得这几日新鲜有趣!”
听他这样说,殷远略微垂眸,带着笑意道:“我也是一样的。这几日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耽误事。”
他饶了这么远,原来是为了安慰自己。
沈瑜心下十分感动,但这一路感谢的话已不知说了多少遍,此时反而有些不愿再说出口了,只对殷远笑,心里知道对方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殷远伸手过来握住他,紧了一下又放开,像是安慰般。接着他说道:“明日我们再停留一日,后日一早就上路。”
沈瑜听说这么快就要走,有点舍不得,但想着去了长安,又不知多少好吃的好玩的在等着,也就释然了。
殷远却叹:“等去了长安……”
他话说了一半却停住了,沈瑜没察觉异样,脑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对长安美食胜景的想象中,顺口回答:“等去了长安,你可不要借口美食太多,不肯下厨啊!你还欠着我呢……”
殷远似乎愣了一下,又轻笑一声,不说话,只握住沈瑜的手继续向前走。
直到回了房间,沈瑜还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一路殷远都握着他的手,直到房间门口才放开。虽然有点奇怪,不过沈瑜也清楚那是他某种肯定,再加上殷远也没否认欠他饭的事,更叫沈瑜无比舒坦。
于是一夜睡得安稳。
到第二日,因为想着就要离开义马,二人索性打算上街逛逛。
义马虽不大,但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处不比洛阳繁茂,但因为地处东西要道,也是商贾云集的地方。不光是南北商人,连波斯人、大食人跟胡人都不鲜见。
沈瑜一上街就没闲着,两眼四处看,偏又想遮遮掩掩,动作难免有些古怪。
宇青走在两人身后,见沈瑜有如做贼般,吸引了不少不明真相的路人的目光,觉得对他家公子实在不敬,忍不住开口:“沈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呃……”沈瑜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原因。
殷远顺着他的目光四周一扫,瞧见几个高眉深目,褐发碧眼,穿着古怪的人,便立刻明白了。
“那些都是胡人。”他轻声对沈瑜说:“大概是来这里做生意吧。”
沈瑜其实也猜出八九,只不过他在扬州时并未见过胡人,又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才会做出那等举动。宇青一问,他不好意思承认,还想着寻个别的缘由,没想到叫殷远看出来了。
听殷远说完,他忍不住又转过去看了两眼,胡人的相貌果然跟中原人相差甚大,身上衣着也十分有趣,布袍子上斜斜披着皮裘,也不知道热不热。腰间佩刀倒是漂亮,看得沈瑜有点心痒。
“既然你这样感兴趣,”殷远像忽然想起来一般说,“不如我们先改道往甘州去,再回长安。那处是胡汉交界处,颇有异域风情。”
沈瑜只挣扎了片刻便欣然同意。
就连宇青,虽然觉得他家公子还是早日回京得好,但架不住好奇心,也想去甘州看看,因此难得地没有说话劝阻,保持沉默。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去甘州快马得要十余日,乘马车不知道走到何年何月。两人一合计,索性改逛街为采办,直接去马市买了三匹马,还有些防蚊虫的药物之类。
回去后,殷远写了封信,叫一名车夫带给陆虎。另一名据说武艺超群的,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他们上路,说是陆虎交代他照应几人到长安。
沈瑜对这些并不在意,殷远也就应了。
几人本来打算往长安去,这下快马往甘州去,足足赶了十三日路才到。
路上辛苦自不必说,沈瑜跟宇青都灰头土脸,殷远周身倒还整洁,但也疲惫不已;只有那位武艺高强的车夫看起来相差不大。
不过一番辛苦倒是没有白费,一到甘州,沈瑜整个人都激动了。
胡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