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言,不骄不邹,说得坦然,应得利落。陛下从肃然审视到缓和赞赏,不过也是谢长柳一句话的时间。
他似是满意了,悠然的靠在龙椅靠背上,手掌拍着把手上的龙头,摸索着代表他皇权的宝座,睥睨着底下的人,继续问着。
“孔夫子教的你什么?”
“人能所学,皆可修。”
“若是让你来治国,当如何?”
“治国在君,谋佐在臣。”
好一个治国在君,谋佐在臣。陛下差点拊掌大叹,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扣着龙椅,看着底下的人,愈加满意。
是他小觑了这人,瞧着他年纪轻轻,还以为,不过是有着一个孔夫子弟子的名头,空有其名罢了,可如今与之一番浅谈后,却让他刮目相看。也是,孔夫子的亲传弟子,岂是池中之物?纵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得世人趋之若鹜,那必然也是有着过人之处。
他不禁庆幸,这个人,现在是在汴京,是在他的皇宫里,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凡他在藩王诸侯或者其他狼子野心之人处,他或许,都可能会被他分走半壁江山。
他岂非是他所表现的这般镇定自若?再得知无极先生现世的时候,他比谁都急,他是真的恐惧这样一个人。一介草莽,却有着惊世绝学,可大展经纶,江山大权都唾手可得,怎能不骇人,若是一旦投效其他王侯,与朝廷为敌,分庭抗礼,他都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镇压得住。
而如今,这个人,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放走了。
他很危险,但只要人尽其才,也可胜券在握。
谢长柳一直垂耳静听,眸色都未有过变动。
“你既为谋臣,当得为朕谋合。”
“让你去教十皇子,如何?”
“自当听陛下的。”
谢长柳太过平静,好似他面对的并非帝王,除了对他的俯外,他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对帝王的敬畏来。
这也出乎帝王的预料。
不过初见,稍加试探,就教他对其赞不容口。
这样一个人,合该是他大梁子民。
陛下满意的点头,随即招人来。
“来人,带他下去,腾出御宝阁。”
一锤定音,谢长柳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谢长柳自从进去就跪到了离去,期间与陛下一直对答如流,却是并未被叫起。他知道,自己这一跪,是帝王的别有用心。
他是在告诫自己,他是君,纵然自己是谋臣,都得是他的臣属。
他纵然身负绝学又如何,在帝王面前,他都只得俯称臣。
他跪的是君,是主。
而他被留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这道宫门,好进却不好出。
待被引着去御宝阁的路上,那给他引路的太监,或许是想讨好他,便道:
“此御宝阁乃是陛下珍藏天下珍奇之处,分为珍贵,陛下能让先生入住,实则是圣眷荣宠。”
谢长柳淡笑不语,这也能强行这般解释?御宝阁,听其名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把他留在御宝阁,分明是在告诉他,他也是他珍藏的一个宝物罢了,纵然身负谋略,与那些物件有何不同?
御宝阁,即日起,便让他一个无名无份的草莽住着。
陛下是真的防范于未然,让他留在汴京为君谋事,却未将他放出宫去,或者说给他扣上一个臣属的身份。
御宝阁的人皆唤他先生,看来是早已经有人安排过了。
令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谋士,如今在皇宫里,在他的手上,他岂能不安枕?
他大笔一挥,八个大字就落在了宣纸上。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他端详着自己的书法,甚为满意,而真正满意的是如今一切都在他的布局之中,按部就班的展着。
他写的行书,走笔劲到,婉若游龙。这书法还是学自父亲,可当年入东宫时也只是个半吊子,后来还是跟着秦煦去太学宫读书继续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