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的听过蔡封与方仁的商议后,点了点头。
毕竟如今,他被和度限制在总兵府中,监视着似乎是无所事事一般,所能听到或是能做决定的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了。
蔡封却是才从湖广回来,脸色显的很疲惫,说完对姜小姐的谋划后,又欲言又止,但姜镶却是表情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带他走去了书房中。
书房正是那日孙文所进来的地方,此时案上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南边细作送来的布防图,另一样则是蔡封从南边拿到的大人物的回信。
晨间的朝露凝结,姜镶就这般把两样东西递给蔡封,说起了第一句话。
“不会有援兵了。”
“家主。。。”
蔡封看完两样在南边属于机密的东西,神色没落。
然而,姜镶却依旧平静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需要援兵。”
。。。。。。
“二郎已经脱队来了,他会去北城。”
“刘迁,万练已带兵至城外蛰伏,冲西城。”
“方仁去了绿营,守东城。”
“姜琳,姜有光已斩杀吴惟华亲信,攻南城。”
“神机营已从绿营抽离,至兵备道。”
“姜暄已在阳和整兵待。”
“牛光天从晋南出,明日便到大同府。”
“姜让在榆林等待信号。”
“韩昭暄,虞胤已于韩城先登。”
“山西,已成围攻之势力。”
“至于最后的明廷,已经不重要了。”
姜镶一句句说着,他实在准备的太多了,多到会将整个山西震的粉碎。
。。。。。。
晨间的寒风吹过,他头上的辫子在摇摇晃动,神情平静。
自他出生起,冰雪就冷冷的落在头上,可他仍记得许多年前,在明事理后对待这片土地的感情,他在寒风中策马奔腾,去看着辽阔的天地,去看先辈世代镇守的边陲,去看坐落在这亘古不变的人们。。。。。。
他在天下间走走停停,四处漂泊。。。见过抱着长剑对他满脸鄙夷的卢象升,见过瘦瘦弱弱挥手兵的袁崇焕,见过仪表欣硕朝着他见礼的孙传庭,见过太多的忠义之士。
人的一辈子会有多少个瞬间?又有多少值得留念的东西?
“你等兵痞子,还能成什么事?”抱着长剑的书生,缓缓吟起了那诗。
“大同可还好,税赋重了吗?”瘦弱的督师微笑着问道。
“吾虽是文官,但也想有上马杀敌的一天,拯救天下百姓。”进士及第的知县一拱手,温和道。
“大同投闯军了?!”还在前线厮杀的士卒厉声问道。
“朝廷又令,凡三品以上官员遣长子入京练习满族礼仪。。。。。。”喧旨的太监拖了一道长声。
“清军已然进山西!吾等兵微将寡啊。。。。。。”绿营的将领在叹息道。
“杀!杀掉这些汉人牲口!”八旗军中有人在狞笑道。
“阿济格来了,去打蒙古人,但,我想先打他们。”握着长枪的少年道。
天上似乎有他们的呐喊声,也似乎有无数人的呐喊声,他们出现过,然后又随风而去了。
半生的时光悄然而过,他们所期待的盛世已经变成了沧海桑田,昔年那个在大同边疆上一骑绝尘的少年也绑上了辫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却一直是在沉默着,所以现在,他已经等不了了。
。。。。。。
等到晚间,他目送女儿出府后,背着手,腰间带着长剑,第一次走出了总兵府。
于是,戊子年的最后一季,顺治五年大同城的最后一天,刀锋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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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和度的声音还在嘶吼,老人低下头,将他按住。
痛苦中,和度抬起头,只听口中还在呢喃不停:“你。。。竟敢。。。阿玛。。。大清。。。不会。。。。。。”
“你只是一个小娃娃。”姜镶又说了一遍,道:“还有太多,太多,是你看不见的。”
剑锋径直挥了下去。
遥看整座亲王府的天上,还有更多密密麻麻的人狂奔而来,开始厮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