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剖了自己的丹元救文烁君,又剥了鳞来护我。他们是心疼你。”
“鳞都长回来了,连个疤都没有。用我一副旧鳞换你半生修为,可是门好生意,有什么可心疼的。”说着将药端给他。
“那丹元呢?丹元可还能长得回来?”泾川没接药,恨铁不成钢地问道。“整个九重天都以为是你修炼不慎丹元毁坏,他倒是马上能重回天庭。阿爹拼了命才把你救回来……”
“如今说这些也无用,你好好休养,我且回了。”黎川将药碗放回桌上,转身要逃。
“阿姐!”
她停住了。
“谢谢你。”
她离开了东海,没选择穿行符,而是缓慢地在云层中游荡。她其实有愧疚,她承不住泾川的谢。因为那些鳞片根本就不是特意为了他剥下来的。
往后好几年,她还真就如同从前,待在汾渊河寸步不出。该下雨下雨,该刮风刮风,那枚来自泾川的义丹,久久封存在柜子里,不曾动用。
不知是第几个初春,黎川躺在龙椅上看刚入水的绿鸭子。
“呀!那娃娃才几岁呀?怎么掉河里来了?”黎川一骨碌坐直了,“那谁!快把他送回去。”
子舟顷刻间出现,手臂一抬,小娃娃晃晃悠悠漂回了岸边。
“对咯!”黎川又躺回去,摸了一把瓜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嗑起来。
虾兵匆匆来报,“西海符桓殿下欲拜见殿下。”
黎川手中的瓜子停在半空,“啧……让他进来吧。”
他仍是一身银白华服,玉冠高束,表情却很焦急。
“我在凡间北方现了师父的足迹。”他说。
黎川示意侍者备座倒茶后退下,只留了子舟立于她身后,淡淡道,“那你应当去报监神司,而非来我这里。”
“在塞北思源城。”他又说。
黎川仍是淡然道,“你还是应当去监神司,我做不了什么。”
“我深知监神司一到,他们定然毫无生路。我没有其他可信赖之人,唯有殿下,望殿下能去劝劝他,回头是岸!”符桓见黎川不为所动,又道,“我最担心的是师父若对那位不利,便如何也回不了头了。”
这次,黎川顿了一下,却仍旧不露声色道,“伤害一个凡人,何故说得如此兴师动众?”
符桓见殿内侍者已然退尽,出口道,“我知道萧洵安是文烁君神魂在凡间的转世,如若神魂受损……”
“哪里听得?”黎川神色肃然,言辞厉厉,似审犯人的口吻。
“殿下见谅,这我不便透露,恳请殿下早些动身!”
然而,符桓也确实赌准了,黎川不可能不管。
“那谁,准备一下,我去趟思源城。”
当日,子舟便为她备好了行李。
她将泾川送给她的义丹在手中摩挲了片刻,又放了回匣子去。
子舟为她画下穿行符,那头纷扬的白雪吹进了已有春意的汾渊河。子舟还要说什么,她已经抬步跨进去,步入了思源城外的郊野。
皑皑的白雪,皑皑的旷野,她一身白衣,浅缥的披风里是厚厚的银裘里子。她站在一棵孤独的针松下,若是有人打此处过,不细瞅都瞧不见她。
她站在那,寒风吹打她的裘领,黑在风中飞,寒气灌得她鼻腔有些痛。她将兜帽盖上来,用手拢了拢,尽量裹了口鼻,很快睫毛就裹了一层白色的寒霜。
接着展开了一张四方的纸,两个光点跃然纸上,越来越近。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她侧目望去,朱衣黑甲的一队人马满载风雪,疾驰而来。当头的高马黑云般的鬃毛割裂寒风带着背上人穿过大雪,那人血红的披风在皑皑不清的白雪中刺进黎川的眼睛。
他们从她身前驰过,她看见当头那人望向前方明亮笃定的双眼。那人只轻轻一瞥,黑马扬蹄嘶鸣骤然停了。
“黎川?”语气里是如今日风雪一样满的不可置信。
“别来无恙。”黎川拱手一笑。
赤红披风翻飞下来。几年不见,萧洵安又长出了半个头,黎川还得仰头看他,气势上输了一截。
“当真是你!”低低的声音掩在风里。
黎川没想到是这样突然的遇见,暗骂子舟未提前交待,她看着其他人诡异的眼神,尬笑道,“我来寻你的,找个地方慢慢聊?”
萧洵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没及多想,黎川就被举上了马背,萧洵安紧接着跨上来,她很尴尬却没挣扎。她想起多年前意识混沌中,好像就是这样捆在萧洵安身前。
“这是乘风,还记得吗?”萧洵安问道。
“谁?”黎川很疑惑,因她没见到有什么熟人。
萧洵安轻拍了一下马鞍,“它啊,从汾渊河来时的马,破浪在府里歇着。”
这时黎川才知说的是马,“哦,你起的名?”
“或许你忘了,但我每次骑着它,就能想起我们从汾渊河来的路。”他说这话时有几分落寞,于黎川而言,不管是马,还是他,或许都只是千万年间短暂遇过的无足轻重转头就忘了的事物罢了。
“你照顾的很好。”马蹄踏在厚厚的雪里,蹄声钝钝的,使黎川觉得莫名的安逸。不多时,思源城的城墙便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