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那就是把死去的老鼠放在密封罐里,再放到夏天的太阳底下暴晒三天后打开来一瞬间冲上来的那种味道。
而且,这种味道会像一把钩子一样勾在你的鼻腔和喉咙处,无可躲避地钻进你周身每一个毛孔三天都不会散去。
也就是说出一次这样的现场,未来三天无论你怎么清洗自己,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这股味道。
祁墨终于也忍不住从兜里摸出第二个口罩戴上。
“我这边差不多了,先去吃个早餐。”
祁墨看到沈雨清边脱最外面的一层手套边站起身,对法医这种生物第n次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这尸体方圆二十米不见第三个活人,而眼前的这位,距离尸体最近的人,指尖抚过那些尸虫,竟然还能想着吃早餐这件事。
此时法医助理梁玺也是全身防护服装扮拎着勘查箱跑了过来,跑到祁墨身后礼貌地一鞠躬:“不好意思祁队长,麻烦让我一下。”
祁墨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时沈雨清忽然站起来转身挡在梁玺面前,优越的身高将他的视线挡了个彻底,他问:“出过巨人观现场吗?”
“还,还没……”梁玺抱着工具箱懵头懵脑地道,他其实比祁墨来的还要晚,才跟着沈雨清干了一年多的法医助理。
“嗓子眼浅不浅?”他又问。
“还,还行……”
“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吐,否则有你受的。”沈雨清转过身去前最后看了一眼梁玺防护服后的两层口罩道。
“是,是!”
尸体的语言
梁玺彼时信誓旦旦地点头,然而还是在沈雨清转身蹲下的瞬间僵住。
原本有了足够的防护,他觉得腐败尸体的现场味道也还好,没有大家形容的那么可怕。
此时一见到“巨人观”本尊,不知为何,一股浓重的腐臭味瞬间从喉底往上冲入鼻腔,仿佛还夹杂着自己的胃液酸味。
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听沈雨清的话拼命捂住嘴。
见梁玺捂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祁墨以为他吓傻了,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弯,提醒道:“干活了。”
“全身软组织高度腐败,角膜完全浑浊,口鼻处有血样液体,死亡时间约72小时。”
直到沈雨清开始口述尸表检验结果,梁玺才终于“醒”过来,双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生理上的不适感,迅速翻开本子记录起来。
“颅骨有挫裂伤,是钝器打击头部所致,眼结膜有出血点,颈部有点状表皮剥落,皮上有点状出血,死者生前曾遭扼颈,基本可以认定为他杀,死因暂时无法认定,要回去解剖了才知道。”
沈雨清说完,脱下手套放在尸体旁,从兜里掏出一瓶免洗消毒液挤出一大坨在掌心搓了两下,拎起勘查箱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祁墨往前一步挡住他,满脸问号:“就这样啊?”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依赖沈雨清了?
他是法医,只负责解读尸体的语言,现场的细微罪证自然要靠他们痕检去发现,但是也许是因为沈雨清总是会提醒他更多的细节,以至于今天他说得这么少,祁队长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这里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回去解剖了才能协助你们确定尸源。”沈雨清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事实上是因为他肚子饿得有些低血糖了,急需补充糖原。
“怎么确定的这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祁墨问。
沈雨清耐着性子回答道:“尸体的语言,她的尸斑告诉我死者死亡两个小时后才被移尸至此,而且案发第一现场距离这里并不近。”
祁墨疑惑道:“尸体高度腐败成这样你还能看到尸斑?”
“祁队长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吗?”沈雨清的语气听着不悦,眼底却出现了几分笑意。
祁墨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愣了愣神,回头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周宇!吴辉!收尸!”
“啊!队长!为什么又是我!”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周崇,小张,勘查现场,附近看看有没有遗留什么痕迹。”祁墨对那声惨叫充耳不闻,戴上手套开始干活。
虽然身处刑警队,平时各种血腥的现场都出过,但是比起这种长虫的高腐尸体,他们相对还更能接受各种血肉模糊的场景。
可能说出来有些变态,但是只有他们懂,新鲜的血腥味远比这类腐臭味要容易接受得多。
周宇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力往吴辉后背一拍,拿着装尸袋以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姿态大步流星地向祁墨靠近,边做好随时摘下口罩以免吐自己一脸的准备。
事实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清楚看见尸体的第一眼,胃里一阵翻腾,周宇反应迅速地摘下口罩跑到一边开始吐。
好巧不巧,那边正好有一排新鲜的呕吐物,显然是“前人”留下来的。
周宇呆住了——这是什么狗屎运?
不容他思考太久,新一轮胃酸翻涌而上,扭头朝着另一块草地吐得昏天暗地。
相比之下吴辉就好多了,虽然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两眼翻白,但好在他是不容易呕吐的体质,稳了稳心神,从兜里掏出第三个口罩戴上,再戴上两层手套便开始收尸。
做个人吧队长!
沈雨清一路不带停歇地回到第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平台,本质上他走路的速度代表了他此时肚子饿的程度,可怜梁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跑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