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好像经过了一点时间的缓冲和冷静,从魔界那个生死一线的地方离开以后,某种古怪的尴尬和隔阂又回到他们当中了。
云初顿了顿,看他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帮他处理伤势。
伏渊忽然用力吸了一口气,胸膛上的肌肉绷了绷。
云初愣住,抬头:“弄疼你了?那我轻点。”
他说:“没有,你继续。”
云初快速地帮他把伤口上的血迹都擦干净,处理完一些血肉模糊伤得比较严重的地方,尤其是被那八条绳索和倒钩扎入身体的部位,简直血□□出,几乎能看见皮肉下面的骨头了。
她知道这么严重的伤,得怎样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一声不吭,于是再放轻了一些受伤的动作。
等她处理完,小木屋桌子上的那盆清水,都已经全部成了血水。
她倒掉那盆水,又重新去打了一盆清水回来。
云初又用一些药瓶里的粉末洒在伤口上,好让那些血肉伤能够复原得更快
一些。
在她给他处理伤势的时候,伏渊半垂着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她去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这里是何处,外面情况如何了,这是什么时辰了?
他一概没问,只是安静而沉默地看着她,帮她处理伤口。
仿佛这种难能可贵的宁静时刻,不可以用任何声音来将它打破和惊走。
伏渊虚弱得几乎已经坐不起来了。
他被魔帝抽走了龙脊骨,而在他用东皇钟镇压魔帝时,他亲自将自己的龙脊骨化作符笔,以血为墨,刻下无数道金色的符印才唤醒了东皇钟沉睡的法力,堪堪将魔帝镇压。
他用自己的血肉和脊骨,换来镇压魔头。
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幸。
云初几乎不敢去看他的后背,到底是怎样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扶着他翻过身,看到他后背一条触目惊心的三指宽的伤口,和八个深入骨头的血洞,全是在地魔宫留下的。
那条三指宽的伤口,上面的皮肤也被划开,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从他肩胛骨处一直破开,直到后腰尾椎骨处,那条深深的伤口下面微微下陷,血流不止,如果云初用手去摸,会发现里面是空的。
“还能坐起来吗?”她问他。
伏渊无力地牵扯了一下唇畔:“没有力气了。”
云初知道,他不是没有力气了,而是没有了剑骨,他的金身怕是也毁了。
“那往后怎么办?”她
又问。
伏渊不说话了,只是用苍白而沉默的脸安静看着她。
“我是不是应该把你送回太行宗,在那里更适合你养伤。”云初认真地思考着。
伏渊伸手过来握住云初的手,食指轻轻缠上她的小指头,说:“对不起,阿初,我没想骗你。”
云初知道,他说的是他乔装身份进入九幽山,而后又假装坠魔与她一道被魔帝掠到地魔宫一事。
他当初从太行宗离开肚子云游时,就设想过有一天肯定会与潜伏在暗处的魔头狭路相逢。
那么那个时刻,用他自己的骨血唤醒上古法器东皇钟,就是最好的降魔机会。
只是,伏渊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阴差阳错去到九幽山,会再次遇到她。
这一切是意外,但也许也是冥冥之中的。
云初其实仔细想想也明白过来,这一切可能有巧合可能有计划,但也可能有阴差阳错的成分在里面,伏渊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而利用她成为他镇压魔帝的计划一环。
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屑于这样做。
这一点,云初还是很了解他的。
所以她冷静想明白后,也就没有再怪他。
——毕竟,若真要追究起来,很多事,其实是她先对不起他在先。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我也做过欺骗你的事。我们就算扯平了吧。”云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