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马车擦肩而过,有风吹起白棠一侧的车帘,她却只是直视前方,她瞧见顾韫了。
白棠兔子一样的跳下马车,顾韫正站在城门附近,孑然一身,很是潇洒。
“你果真来了。”顾韫笑笑,眉眼温和,他好似已经褪去少年稚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白棠笑而不语,任谁都能看出有些强颜欢笑,顾韫尤甚。
他呆呆立在那里片刻,风将他的双眼刮红了:“那日,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白棠别过脸去不看他,只t怕叫他瞧了难过。
“你我之间本不该说这个‘谢’字,可我还是想说,此次多谢你。”顾韫望望天说道:“我父母因为我此次中榜,心里头宽慰不少。”
白棠朝顾韫的马车看去,一位年迈之人将头探了出来,冲他招手。
她深吸一口气,生怕眼泪夺眶而出:“你家人着急了,顾兄,别耽搁了时辰。”
顾韫点点头,朝马车走出好几步又突然折返,与城门口抱住了白棠:“你要多保重。”
“你也要保重,顾兄,人生有起有落,重要的是人,不是身外之物。”
白棠吸吸鼻子,眼泪簌簌落进顾韫的领口,再接着她突然被一股力道拽离了顾韫,她转头望去,是刚刚打扮得像花孔雀,现在脸又像锅底一样黑的裴寂。
真相?
裴寂抓住白棠的手,很不客气地盯着顾韫。
白棠一把拉住裴寂,用眼神示意顾韫离开,裴寂被白棠拉着也难掩怒气,他将白棠拽到马车上,手上的力气也愈来愈重,可白棠只是频频回头,瞧顾韫上了马车后才看向裴寂。
那双眸子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情感,她想将手抽回来,可是裴寂握得太紧。白棠并不理会,她已经习惯了他发疯,只是浅浅合上双眼。
“要去逛逛西街吗?”马车停在西街。
白棠摇摇头,她不敢去,也不想去,外面都是自己以前跟宋宴的影子,她怕出现幻觉,又怕连幻觉也看不到。
她这副没精神的样子落在裴寂眼中,他以为她只是为了刚刚的事闹别扭,于是解释道:“你跟他离得太近,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白棠知道他说的是顾韫,也实在不想分辩什么,裴寂又开口了:“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在大殿之上替顾韫说了许多好话,你就这样感谢我?”
“那你想怎么样?”
“下车,陪我逛逛。”
白棠答应了,裴寂领着她很悠闲地逛着,只是她对一切都失了兴致。她不再吵着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食,也不再去瞧那些古灵精怪的玩物,她只是很乖巧地跟在裴寂身后,被他拉着,漫无目的地行走。
她只是觉得没来由的害怕,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涌在心头,她突然觉得西街这么空旷,人也很多,十分嘈杂。
一路上有许多年轻女子,碰上裴寂总要多看他几眼,再看看一旁的白棠,脸上尽是艳羡之意。白棠笑笑,他果然长了一副能乱人心思的好皮囊。
不止路人,就连茶馆里的妇人,也免费赠了他几块样子别致的糕点。
白棠吹了吹糕点上的碎屑,放到嘴巴里吃起来,依旧没什么好吃的。裴寂瞧她如此,问道:“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宋宴。”白棠直视裴寂:“我要知道他的死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害的他?是谁打的他?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不再闹了。”
“你确信你能承受吗?”
“什么意思?”白棠放下茶杯。
“有时候一无所知之人,要更快乐些。”
“人活在世上,是可以糊涂一些。”白棠说道:“可是他死在我身边,我便不能像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此事是我做下的,因为在你心里,我是最危险的,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确有杀他之心。”看白棠的面色一冷,裴寂话锋一转:“你总是太爱相信别人,自认为自己眼光不错,凡是在你身边陪伴你的,你都一并相信。”
“可你当真知道,是谁暴露了柳儿的行踪,又是谁将你出逃的行踪泄露了吗?这次又是谁把宋宴闯进大狱的事捅出去的?”
白棠没说话,她的眸子警觉地看向裴寂,他的茶杯轻轻磕了下桌子,陈晋被赤影连拖带拽地带到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茶室了。
“陈晋阿兄?!”
陈晋看上去很是狼狈,他畏畏缩缩的,身子歪歪扭扭,虽然浑身上下没什么伤口,可看上去好似被人扭过来的。
白棠立刻上前护着陈晋,她低声对裴寂说道:“你别胡说八道,陈晋阿兄与我,与小宴子都是最亲的亲人。”
陈晋闻言头低得更深了一些。
“亲人?”裴寂冷笑道:“那你问问他呀?问问他都做了些什么?”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让她觉得有些犹豫着不敢问。
白棠的手搭在陈晋身上,裴寂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地闪了闪。
“陈晋阿兄,你别怕他,有我在呢,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就说,柳儿的事,我的事,小宴子的事都跟你没关系对不对?”
陈晋看了一眼赤影,又看了一眼裴寂。
“你别,你用不着看他们脸色!”白棠有些激动:“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直说就行。”
陈晋开口说道:“对不住,棠妹妹,是我……是我鬼迷心窍……”
“你骗我的是不是,是他——”白棠指指赤影:“是他威胁你的?”陈晋别过脸去不看她,于是白棠又拽着裴寂的袖口:“那就是他——他恐吓你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