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這支鋼筆的來去脈悉數在腦海中展開——
池淮左在池竹西初中畢業時購入了兩支鋼筆,一支放在禮盒裡不見天日,另一支被池淮左隨身攜帶使用,是那天放在西裝外套里的鋼筆。
作為商務人士,隨身攜帶鋼筆並不是什麼可疑的事情,又因為自殺的大前提,死者在墜樓前脫下外套也不算奇怪。
人在死前將自己能留下的東西盡數保留,所以就算警方對這些東西進行勘查,出現錯漏也情有可原。
於是這支鋼筆幾經周轉,最後落到了池竹西手裡。
這張紙條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是池淮左放的嗎?為什麼?
池竹西凝思沉想半晌也沒得出像樣的結論,他找來牙籤,小心將紙條從筆囊里掏了出來。
紙條很小,外圈全部被墨水染黑,但因為墨水的量並不算多,將紙條展開後,即使部分文字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墨水,但大體內容依仍可讀。
小小的字擠在一起,字跡不算凌亂,排列甚至算得上工整。能暴露落筆人心情的只有每個字的重得快要暈開的最後一筆——
如果只能活一個,我選擇你。
小心池■■■■■,牆上的字■■■■■■。
拿到我留給你的東西後立刻離開常青市,這裡太危險。
提前祝你畢業快樂。
很高興能當你哥哥,池竹西。
把你留下,對不起。
第18章
顯然,這是在發生了某些意外事件後,池淮左被迫留在鋼筆筆囊里的紙條。
因為事態緊急,他似乎知道自己留下的東西都會被清查,大部分會轉交給監護人,但王邱會爭取到一部分。
池淮左不清楚什麼能留下,只能儘自己所能用這樣拐著彎的方法給自己弟弟提示。
而事實也的確向池淮左期望的方向發展著,池竹西看見了他的「遺言」。
凝固的空氣中,池竹西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嘭通嘭通」,胸前的肌肉骨骼都成了薄薄一張紙,心臟隨時都可能從胸腔破殼而出。
在看見那句「對不起」時,池竹西甚至產生了片刻的遲疑。
池淮左不是會道歉的性格,他總是能做出正確的事情,從小到大從他口中親口說出的抱歉次數屈指可數。
可他死前寫下的最後三個字卻是「對不起」。
壓下心頭澀意,池竹西再次試著去辨認被黑墨覆蓋的字,未果。
將紙條壓在日記本後頁,他給鋼筆灌滿墨,在桌前挺直了背,筆尖在頁面落下的每一划都異常平穩。
池竹西:「你有想查的東西,我也有。我們需要梳理所有事情的經過。」
「你為什麼約我見面?」
池淮左:「我想把東西給你……你有收到什麼嗎?」
池竹西:「很多,夏威夷口袋裝著的糖罐、鋼筆、財產證明,被物流耽誤的生日禮物,還有十八歲的遺囑。」
池淮左:「對不起。」
這三個字又一次讓池竹西有些無所適從,定了定神,他寫道:「沒什麼好道歉的,你也不應該對著我道歉。」
池淮左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出現在日記本上的字跡遒勁,力透紙背。
池淮左:「12月1日本來是個晴天,中午卻開始下暴雨,官方發布了橙色警報。池氏集團在西浦的分部下午六點就開始疏散人員,整棟大樓只有我一個人。」
「晚上9點35分,你給我打了電話。暴雨影響基站,信號不好,聲音斷斷續續,你好像問了我什么小時候,在我追問的時候電話掛斷。」
「我重給你撥過去,一直沒人接,十點過,警察找到了我。當晚9點35分,一輛酒駕的貨車在啟淮路從小徑沖入大道,造成嚴重車禍。」
「等我趕到現場,兩輛車已經發生二次爆燃,兩輛車的司機和你的屍體……在爆炸中面目全非,警方通過生物信息比對才確定了死者的身份。」
池竹西斂下眼,對於池淮左描述的「自己」的慘狀不為所動。
「我這邊是從一大早就開始下暴雨,降雨量非常大。因為道路管制,行程很緩慢,途中也遇到了一起他人的車禍,為此繞路。」
池竹西思索了會兒,假設貨車司機發生的時間是固定的,那麼因為暴雨時間的差異,池淮左那邊的道路情況並沒有自己這邊那麼嚴重。
車輛度變快,自己代替了那個出車禍的倒霉鬼也不是不可能。
並且,比起池淮左不留痕跡的「自殺」,由貨車司機酒駕導致的車禍更不可控。如果對兄弟下手的是同一批人,那動靜也鬧得太大了一些。
所以「池竹西」的死會是一場單純的意外嗎?
心底的聲音卻否認了這個假設的前提。
【不可能,你從車後排遠遠看過,那場車禍遠達不到慘烈的地步,記得嗎,兩輛車相撞,他們甚至喊來了交警,並且下車爭論過。那絕對不是酒駕的貨車搞出的動靜。】
思考不出合理的結論,池竹西只能將自己這邊發生的所有事,還有那張紙條的內容按照時間線轉述給了池淮左。
他強調:「我沒有給你打電話,相反,你在9點51分曾經打電話來催促我。」
「池氏集團大樓有什麼異常嗎?那晚有沒有其他人在?」
良久沉默後,池淮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