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牙齒咬你,你就拔掉他的牙,他用爪子抓你,你就剁掉他的手。你得讓他知道,他沒有可以威脅你的東西。除了滑稽的父子關係,你們現在正站在平等的位置。」
「那會讓他比死還難受。」
池竹西甩開縈繞在心頭的不安,定了定神,寫:「我要怎麼做?」
池淮左寫下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池竹西將號碼輸入進手機,歸屬地顯示是常青市本地。
「和王邱一起去找她,不用擔心,我應該都準備好了,王邱會知道該怎麼做。」
池竹西有些木然:「如果我不追問,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
在見不到對方表情,也聽不見對方聲音的時候,似乎下筆的輕重緩急成了唯一判斷對方情緒的方式。
而現在,池淮左下筆的度明顯慢了下來。
「我相信我能保護好你,那是我從小就一直在做的事情。可你死了。」
楓 「在日記本上看見你的字跡,我腦海中卻只能浮現出十幾年前你的模樣。」
「我不敢去看你的屍體,明明最後一次見面,你還是哭哭啼啼的小孩,滿臉眼淚和鼻涕,說句重話就會馬上哭背氣。你要我怎麼辦?」
「當池竹西在我身邊時,我無能為力。現在我們相隔了一個世界,池淮左那個自小脆弱又敏感的蠢弟弟,誰去保護他?」
第24章
第二天,池竹西五點半就醒了過來,他輕手輕腳去洗手間把自己整飭乾淨,等到六點左右,高集從書房出來。
男人一整晚沒睡,眼睛裡全是紅血絲,下巴也冒出胡茬,粗眉濃眼瀰漫著散不開的疲憊。
看了牆上的掛鍾,高集揉揉眼,從茶几上撈起車鑰匙和錢包:「一起去吃早飯,吃完送你去學校。」
池竹西沒拒絕,背著書包跟在他後面。
今天天氣不算好,妖風颳骨,天灰濛濛的像是隨時要下雨。這個點出門的只有學生和上班族,不少人邊走邊打哆嗦,恨不得馬上返回家裡裹上棉被直接冬眠。
小區外就有一家麵館,老闆認識高集,見他進店熟稔的打招呼。
「早啊,老高,還和平時一樣?」
高集兩步跨坐到塑料椅子上,點頭:「一樣。」然後轉頭問池竹西,「吃點什麼?」
池竹西只點了一碗白粥。
電視放著早間聞,女主播用標準的普通話播報著近日的大事,提到最近西南地區遭遇冬季罕見強降雨,日降雨量達特大暴雨等級有64個鄉鎮。江渠水位瘋漲,各市做好防洪準備。
老闆叼著牙籤,暗罵這鬼天氣。常青市是山城,江渠橫亘劃穿城市,水利大壩按照慣例冬季截流,也不知道這一股強降雨會不會造成影響。
「又是暴雨又是寒流,這日子要怎麼過……」老闆的嘆氣一聲接一聲。
嘈雜的環境中,池竹西安靜地喝著粥,注意到視線一直持續不斷在自己身上,他緩緩抬眼,高集冷不丁被抓了個正著,有些狼狽地避開了。
碗裡的面吸飽了湯變成黏糊糊一團,猶豫再三,高集終於放下手裡筷子,語氣嚴肅:「你應該在發現紙條的時候立刻通知西浦分局的,案子一結就不屬於我的管轄範疇,找我沒用。」
池竹西慢條斯理將最後一口白粥咽下,放下碗,抽了張餐巾紙擦嘴,然後才說:「那我下午放學去西浦分局。」
高集皺眉:「可是——」
池竹西雙手搭在膝蓋,擺出全然接受的聆聽姿態,由下至上的視線讓高集把後半句話哽在喉嚨里,如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哥的案子已經定了。」高集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看那張紙條的意思,他很擔心你會遇到危險。」
「我已經遇到危險了。」池竹西說。
「所以你就不要再摻合下去,你不是高三嗎?專心學習,那些事情……有人會管的。」
「誰會管?」池竹西的語氣是單純的疑惑,「這件案子已經結了,所以我才來找您,我只認識這一個警察,可您說案子一結就不是就不屬於您的管轄範疇,我該找誰?」
高集有些急了:「你怎麼不明白?就是因為你一直抓著不放才會有人跟著你!」
「那我現在什麼也不做就能安全了嗎?」
高集嘴唇翕動,沒做聲。
池竹西輕聲說:「我不知道,您也不能肯定。」
高集久久凝視池竹西平靜的面容,昨晚的險情還歷歷在目,紙條上,池淮左預言般警告了他的弟弟,這是無法否認的既定事實。
不知過了多久,高集終於再次開口:「我會跟進昨晚的事,如果真的有人在跟蹤尾隨你,我會把人翻出來。但也僅此為止。」
「你總得接受的,池竹西。」他長呼一口氣,說不清是勸說還是嘆氣。
***
在周三的一個晚上,池竹西撥通了池淮左給他的那個號碼。
接電話的是位女性,姓廖,聽說他是為池淮左的事而來後,廖女士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給了池竹西一個地址,要求面談。
上了一周的課,池竹西終於等到了周六。
家裡一如既往沒人,池竹西收拾好東西出了門,王邱在樓下等他。
將地址輸入導航,王邱看著被劃出來的路線,手在觸控面板上下移了移,說:「怎麼這麼偏,不堵車的話過去得有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