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灵将脚落在地上,轻垂眼眸,手指勾着他腰间的革带,将他带到身边跪坐下来,小声道:“郎君还没回答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因为方才的纠缠,她的唇瓣上闪耀着透明的光泽,阳光透进来,显得分外惹眼。
叶荣舟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眸,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去,却够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出来匆忙,未将酒壶带在身上,只得将指甲掐进手心以抵抗刚刚压下的燥意。
“娘子不来找我,我便只好来找你。”
闻灵听他语气有些埋怨,不禁轻笑,上次他们见面时她是说过要去找他,这才几日不见,他便着急了,看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倒是比她想的要重上许多。
“原来郎君这样喜欢我。”她打趣道。
叶荣舟难得的没吭声,有些脸红,轻笑一声,算是默认。
闻灵歪着身子瞧他的侧脸,手指轻拽他的袖子,接着调戏道:“郎君可还欢喜?”
“什么?”叶荣舟加重手中力道,指甲愈发陷入掌心。
闻灵俯身过去,凑到他耳边讲了一句话,叶荣舟听了,耳朵迅速红成一片,他扭头去瞧闻灵,只见她眼含春水,唇似樱桃,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觉得越发口干舌燥。
“小娘子别勾我。”
他轻呼了几口气,终于起身跪坐到闻灵对面去,离她远了些。
闻灵瞧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弯唇轻笑,道:“郎君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做派,可不像你。”
他几次见她,都是笑意盈盈,潇洒爽快的样子,除了方才与她亲近时,此次见面,不知为何,瞧着竟有些拘谨。
叶荣舟闻言垂眸,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再抬眼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他又像往常一般笑起来,看着闻灵道:“美人愿我亲近,吻其芳泽,我心中欢喜,却又怕唐突了她,所以才会如此。”
闻灵一愣,没想到他又将方才她调戏他的话回敬回来,还说得这样郑重,反显得她有些轻佻了。
若她是一位未经世事、单纯的良家女郎,面对这样的情话,怕是要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托付给他吧。
可惜,她不是。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变成了一颗石头,任是怎样的甜言蜜语也无法打动了。
不知为何,她竟替自己感到悲哀。
叶荣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又想到了吕让,舌尖开始发涩,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像是一潭深水,深不见底,就像她那叫人看不透的内心。
“小娘子。”他淡淡道:“他待你好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吕让。
闻灵眼睫一颤,须臾,轻抬眼眸,面上已经没了挑逗之色,她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郎君问这个做什么?”
叶荣舟看着她如花一般娇艳的面容,想到一个时辰前她在酒肆前被人冒犯的样子,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当时,吕让就在她身边,可是他却冷眼旁观旁人那样欺辱于她,她当真心里不觉得委屈?
然而,叶荣舟终叹了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改口道:“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他并非她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插手她与吕让之间的事?
轻柔的风从窗缝中吹进来,闻灵跪坐的地方正靠着窗户,鬓角的发丝便顺着风的力道往她脸上爬,丝丝柔柔地轻触鼻尖。
她听了叶荣舟的话,没什么别的反应,只伸手将两人之间的小矮桌移开,伸手去够他的衣袖,柔声道:“郎君帮我理理头发吧。”
她的手纤细白皙,放在他墨黑的衣袖上,如同白玉。
叶荣舟用右手将它包裹住,伸出左手将她耳边的发丝塞到耳后,猛然瞧见她耳上有个小巧的耳洞,不禁愣了一下。
大靖以孝治国,尊崇儒家之道,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有丝毫损坏,所以寻常除了胡人,鲜少有佩戴耳饰的,像闻灵这样扎耳洞的可谓罕见。
叶荣舟不禁问道:“小娘子喜欢耳饰?”
闻灵轻转眼眸,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食指弯起,轻轻摩擦他的手心。
“喜欢,只是不常戴。”
她从前戴着一对从西市买回的耳坠去给吕让瞧过,却被他说了一顿,言道她这样子损害自己的身体,是对父母的不孝,着实不成样子,从那以后,她便再没戴过。
叶荣舟暗暗记下,抬手摸了下她的耳垂,道:“河西之地倒有不少女郎配戴耳坠,有胡人也有汉人,娘子生的这样美貌,若是也戴上一对,想必会更加好看。”
闻灵慢慢笑起来:“郎君从前不在长安?”
叶荣舟见她这样问,那双漆黑的眼眸一转,将左手收回去,道:“我随着母亲和兄长在河西长大,十二岁时才来到这里。”
这个闻灵倒不知道,不过听他提起河西,她便隐约记起,前世他好似就是在那里起的兵。
只是如今他兄长叶广义才是河西指挥使,手握兵权,而他只是长安城里的一个空有爵位的闲散国公而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灵正暗自思索着,却听叶荣舟突然道:“小娘子在想什么?”
闻灵面色恢复如常,没有吭声,只摆弄着他的手,轻摸上头的薄茧,顾左右而言他,“郎君的手生的真好看。”
叶荣舟感受着她柔软的指尖不住在自己手心里划过,不禁收紧了下颚,呼吸开始变得浓重起来。
他想要将手收回来,心里却又十分舍不得,只得僵在那里,转过头去,良久才道:“娘子可知,吕将军要成亲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是和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