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皇叔一抬粗黑的眉毛,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少有情緒外露,多少顯得孤傲、清冷的男孩。
「庫伯太太…是個好人。」頓了頓,宇文顥的聲音也有些低沉:「她不僅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朋友……或許,也是唯一的。」
無聲的凝視中,都有種難言的情緒在彼此眼中輾轉、流連,良久,鮑皇叔微微點了下頭,語聲低緩、沉穩:「放心,你不會只有一個朋友的。」
多倫多的夜,漸沉漸黑,不遠處的天邊,星光越發閃爍、明亮。
早已過了十分鐘,可誰也沒催誰,在這秋風乍起的寒夜裡,家,近在咫尺,可心,卻流浪在這異國他鄉的午夜街頭,碰上了,便是彼此互耀的一點星光。
第18章走為上策
迎著略帶寒峭的風,鮑皇叔默默地抽完了一支煙,剛要丟到地上,又覺不妥,宇文顥隔著車窗伸出手來:「給我。」
將煙遞過去,指節相碰,觸手生溫,男人專注地看著男孩將它掐滅在座駕邊的菸灰缸里。
「誒,時間差不多了,你……不陪我進屋看看?」鮑皇叔望了眼自己的房子,又看看宇文顥。
「我可是到家了。」宇文顥按了下車鑰匙,自家的車庫門隆隆地升了上去。
鮑皇叔抿著唇,有點不確信地看著宇文顥,丫不會真不管我吧?
「你不是來一個按一個,來兩個按一雙嗎?」瞅著有點呆立的男人,宇文顥的表情看上去極其認真。
鮑皇叔指指腰子:「成心氣我?我現在這樣,按個馬桶都費勁。」
「知道就好。」
鮑皇叔鼓了鼓腮幫子,那句小兔崽子,終究是沒敢罵出口。
跳下車,宇文顥從後備箱裡取出一根棒球棍,鮑皇叔呵了一聲:「可以啊,傢伙夠齊全的,還有嗎,給我也來一根。」
「沒了,你以後最好也在家裡備著點,床邊、門口……你腰好了?」宇文顥似乎發現了什麼,打量著在後備箱裡一邊尋摸一邊摩拳擦掌的鮑皇叔。
「哦,好點了。」鮑皇叔笑了笑,手又扶到腰上去,一副隱忍的樣子。
宇文顥瞅了會,隨即點了下頭,砰地關上了後備箱:「餐廳里再備個刀具架,別放在太顯眼的地方,放在自己知道又順手的地方就行。」
「國外治安是特麼差!」
「那你還來。」
「你當我樂意啊……」
宇文顥打眼看去,鮑皇叔瞬間將目光漂移了……
進了房,打開所有的燈,樓上樓下查了一遍,什麼都沒有,客廳還像上次那樣,到處堆著書和雜物,餐廳里果然擺著個咖啡機,還挺的,便宜這傢伙了,威爾先生看來很歡迎對面這個鄰居。
樓上的房間都是鮑皇叔自己查的,宇文顥拿著棒球棍等在樓梯邊,從前庫伯太太在的時候,也不曾邀請過,老外待客的地方,基本都在樓下,不會輕易請客人參觀自己的寢居。
倆人又來到地下室,這是宇文顥第一次見到庫伯太太的地下室。
果然,地下室似乎重整修過,遠比自己家的要整潔、乾淨的多,鮑皇叔剛搬來,雜物也不多,顯得空蕩蕩的,牆角堆著幾個沒拆包的箱子,估計這人也懶,買了這麼漂亮的房子,順了哥們家不少東西,卻不肯花心思布置。
箱子上躺著那個正太娃娃,順著宇文顥的目光,鮑皇叔忙走過去,又將小正太往角落裡塞了塞:「哥們開玩笑,我又沒地方擱,只好扔這了……」
宇文顥沒搭理,看樣子侍寢的不是小正太,那丁丁套就另有其人了……
打開一旁的鍋爐房,高大的鍋爐隆隆的工作著,一目了然,除了落地衣架上搭著幾件衣服和大褲頭,凸撅撅的地方洗的有些發白。
鮑皇叔又忙不迭收衣服,幾個褲頭卷在裡邊,嘴又開閘:「真不知道這幫老外怎麼想的,不讓在院子裡晾衣服,烘乾機再好使,哪有大自然的風和日麗好,在國內衣服曬完了,都能聞見一股陽光味……」
「行了,該查的地方都查了,我回去了。」宇文顥頭也不回地邁著樓梯往上走。
鮑皇叔扶著腰追上來:「不喝點什麼?」
宇文顥懶得再說話,回到一樓,徑直向大門口走去。
「誒,那孩…那個我說。」身後的鮑皇叔喚著他。
宇文顥回過頭。
「今天,真的,虧著有你,謝謝了。」鮑皇叔發自內心地說。
宇文顥無動於衷地提醒著:「你還欠我52o元加幣,記得後天還,晚安。」
大多移民海外的華人,還都以各種方式保持著與故土的聯繫,即便舉家移民,國內幾乎沒了什麼親戚朋友,但依然保留著與國內同步的平台,以備不時之需,俗話說,砸了骨頭連著筋,一棵大樹再怎麼移植,部分根須還在土裡埋著,鏟不淨的。
宇文顥躺在床上,舉著手機,難得的打開微信,困的睜不開眼,累,的確累,撿了大半天垃圾,跑去醫院,拖著個累贅,夜半三更的舉著棒球棍抓小偷……別說,自從來到多倫多,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過的如此「充實」。
手指還在下意識地滑動,通訊錄上多了個紅艷艷的頭像,點開大圖,幾顆黃色的小星星,鮑皇叔的頭像妥妥的中國紅。
嗤,這麼愛國嗎?那還來加拿大幹什麼?扯了扯嘴角,也覺得自己有些苛刻,難道移民就意味著不愛國了嗎?自己不也在這裡享受著不該享受的一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