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吗?”她的嘴唇颤抖着,金发被雨水打湿,狼狈的贴在两颊上。
“我自以为是的善意,我的愚蠢,我同情它,而它却杀死了一个孩子。”
“您要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男人低头看着她,那海蓝色的眼眸里,有着两个小小的倒影。
☆、
“听我安慰您,不,不是您的错,还是说,听我冷酷的指责您,是的,就是您的错?”
女孩儿抬起双手掩住脸颊,她无助的蹲在地上,哭泣着,她忍受不了生命的逝去,更何况,那讽刺一般的揭示了她的软弱和愚蠢。
雨下着,男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将防水的大衣披在女孩儿的身上,低声说:“进去吧,至少,活着的人别再糟践自己了。”
那一天,雨下了很久,几乎要淹没整个世界一样。但过了一个晚上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好了。大自然不会那么狂暴的随意毁坏什么,它也许来的时候很可怕,但离开的时候也能静悄悄的。但同样的,它也许来的时候很平静,离去的时候也能掀翻整座森林。
伊波利特整个晚上都在守候着自己的妹妹,他知道海伦的歉疚心里有多大。
“您去休息吧,库拉金公爵,这里我能照顾好。”阿尼西亚眼圈还有些泛红,但依旧坚强的说着。
“没关系,阿尼西亚,现在哪里都需要您,而且,她需要我。”伊波利特接过凉水和毛巾低声说道。
阿尼西亚望了一眼床上双颊不自然晕红的女孩儿,最终她叹了口气,离开了。
晚上十一点,房门被敲响了,伊波利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瞧见了安德烈。
“您有什么事儿吗?”他语气平静地问道,眼神中,却不可避免的有几分指责的意味。不管怎么说,他是海伦的兄长,而那些话,他听到了,虽然没有去干涉,但还是不满。
“公爵小姐好些了吗?”安德烈并不在意伊波利特的态度,也没为自己去辩解什么。
伊波利特往旁边让了让,说:“如果您要探望一位病人,显然,您应该亲自进去,我认为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安德烈为面前这位一贯温和无害的公爵,突然变得有些强硬而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他收回视线,没有反驳什么,进去了。
灯光下,女孩儿的面颊依旧有着不自然的潮红,但看上去,似乎已经好多了。她被照顾的很好,不,应该说,这个幸运的女孩儿被所有人宠爱着,所以她才那么的天真和不知世事。
“您对我的妹妹太过苛责了。”伊波利特走了过来,低声说着。
“您对她太过爱护了。”安德烈平静的回答。
伊波利特的眉毛拧了起来,“她是我的妹妹,作为她的兄长,我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安德烈抬眼看着对方,同样的,灰绿色的眼睛,温和的,无害的,但此刻,却为了自己的妹妹而强硬了起来。
“您能陪伴她多久呢?五年?十年?还是更多?”他看着对方,不等他反驳又继续说,“显然您不可能陪她一辈子,如果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公爵小姐,喜爱宴会,喜欢漂亮的服饰,知道如何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那么您的爱护理论我完全不会发表意见,可您知道的,她不是,恕我直言,海伦·库拉金小姐可不是什么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姐,她太固执了,有的时候总是坚持着一些可笑的理论……”
“您怎么能在她兄长的面前如此的评论她!”伊波利特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态度强硬,却还是压低了声音,只为了不吵醒那个金发的姑娘。
“您觉得这是一些不好的评价?”安德烈问着对方,然后不等对方作答,他低声说着,“我不这样认为。她这些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性格和想法,正是我认为她唯一可取的地方。人人都爱她那标志的容貌,或者,善良的性格,可是您不明白吗?您这种纵容式的爱护,正在扼杀她心胸里那点清醒和反叛。用不了多久,世人都会感叹,社交界又有了一位新的宠儿,但那是海伦·库拉金吗?”
伊波利特没有说话,而是有些愕然的看着对方。
“用爱杀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您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包容她的一切,您只选择看到她的优点,纵容她的任性和天真,您赞美她的一切,但您要知道,如果她坚持要做自己,那么就得自己去对抗这个世界,可您已经把她放在了世界的顶端,那么她什么都不能知道,只是愚蠢的以为,全世界都会按照她的心意来过。您的宠爱,只会让她越来越软弱,她会习惯性的去寻求庇护,而不会想要思考,靠她自己,要怎么去解决。”
伊波利特说不出话语来反驳对方,他知道安德烈的话是对的,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作为兄长,爱护自己的妹妹,想给她最好的,让她不受到伤害,这难道有错?
安德烈看着对方,像是明白伊波利特的想法,他的嘴唇抿了抿,然后又松开,“我也是一位兄长,伊波利特的公爵,您想的,我明白,可正是因为如此,把信任给予她们,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您的妹妹,远比您认为的要更坚强。”
男人走了,而伊波利特,只是坐在椅子上,久久的凝视着女孩儿的容颜。
把信任交给她,相信她,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的时候却非常的艰难。
这个瘦弱的青年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回忆着那些珍贵的记忆。有一点,其实安德烈说错了,并不是他一再的去宠爱海伦,很多时候,却是海伦在支撑自己。给予对方需要和爱的人,往往是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爱和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