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点着温暖的蜡烛,在朦胧的光线中,她看到有一双手在她眼前,她下意识的去碰触对方。
“伊波利特。”
“我在这里,海伦。”
“我错了,是我的错。”她茫然的说着,而男人,并未如往常一样,安抚她,告知她,类似于并不是她的错,他只是握着她的双手,偶尔用手指碰触她的头发,同她一起,哀悼那年幼又纯洁和高尚的生命。
☆、
早上的时候,海伦的体温还是有些偏高,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总是说着梦话。那些话听起来太奇怪了。
“她说要回家,可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彼得堡。”娜塔莎疑惑地问道。
伊波利特将绞干的帕子放在女孩儿的额头上,为她梳理着颊边被汗湿的碎发,低声说:“只是梦话而已。”娜塔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阿尼西亚在中午的时候做了点流食拿过来。“得让她吃点东西,不吃东西可好不了。”
伊波利特扶着海伦,好方便让阿尼西亚喂食。
“能吃点东西就会好起来的。”阿尼西亚宽慰他,伊波利特扯了一个笑容。
下午的时候皮埃尔和尼古拉来了,说要替他一会儿。
“你脸色看上去可不好。”皮埃尔关心道。
“我……”伊波利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尼古拉打断了。
“不急在这一刻,硬撑的话没什么好处。”
“好吧。”伊波利特略微笑了一下,起身说:“我去躺会儿,有什么事儿的话,务必把我叫醒。”
“你可以睡至少三个钟头。”尼古拉看了一下怀表,伊波利特露出一个微笑,离开了。
“海伦她好些了吗?”娜塔莎从门外进来,拉了一张椅子过来。
“我刚刚看到伊波利特公爵,他终于打算去休息一下了。”年轻的小姑娘几乎有些感叹。
“他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皮埃尔略微叹了口气,娜塔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但后者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
傍晚的时候,安德烈从外面回来了,神情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悲怆。一个孩子死了,对一个家庭来说,失去的并不仅仅只是一条生命,更多的,是一个家的生命。
“那边怎么样?”皮埃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问道。
“能做的已经尽力都做了,剩下的,别人帮不了。”安德烈舒了口气,似乎是将那些情绪给暂时收拢了起来,他一向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这边呢?”安德烈看着还在昏睡的女孩儿问道。
“好些了,不过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皮埃尔叹了口气说道,“毕竟,她是个心肠太软的姑娘,她从没经历过这些。”
“没人希望有这样的经历,但它发生了。”安德烈低声说着。
“你有时候对海伦小姐是有些苛刻了,安德烈。”皮埃尔突然说道,安德烈瞧着他。
“抱歉,那天晚上我本来也想去探望一下的,但你先进去了,我听到你和伊波利特之间的一些谈话。”
“我不觉得这太过苛刻了,皮埃尔,你明白我的,若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那我什么都不会多说。”安德烈几乎是有些隐晦的提及了他心里对海伦的看法,但皮埃尔此刻并没有意识到。“好吧。”胖胖的男人又叹了口气,“只是,您不能要求一个善良的人能够硬起心肠,她所接受的教育,她生活的环境都是优渥的,但她依旧保有着纯真善良的心,我认为这是非常可贵的,甚至一千个人当中都再找不出一个来。”
“若日子一如往常的太平,她自然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变。”安德烈低声说着,他心里还藏了一句话,而那句话,他认为此刻并不适宜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皮埃尔微微瞪大了眼睛。
☆、
“我让您觉得无法适从是吗?”他问道,而海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有一个声音想要说,不,不是这样的。
“您在我面前总是想要证明什么,您将我当成了某种高于我的人,您并不真的了解我,海伦小姐。”
“您这样说,好像我在做一件错事,好像,”她的眼圈泛红,咬着嘴唇说,“我觉得难堪。”
安德烈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僵硬,但很快的,又和缓了起来。
“我十分抱歉让您有那样的感觉。”
“这是对一个可怜的小姐所表达的虚假的措辞吗?”她轻声问着,带着一种自嘲。
“若您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我只能说,这一声抱歉,是我所用过的最真诚的话语,但同样的,我原本想要说的话,它们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猛地抬头看着对方,在对方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伸出了手,“您不能这样!”她几乎是喊了出来,被泪水沾湿的睫毛看上去几乎有些发亮。
“您怎么能那样对我,我努力了,我努力做到最好,那很难,您不明白,您完全不明白,那对我来说,有多么的艰难。”她小声地啜泣着,低着头,但右手却越攥越紧。
“啊,明白。”安德烈小小的感叹了一声,他维持着那个有些不舒服的姿势站立了一会儿,几乎用一种眷恋的神情看着对方,然后他轻轻地握着女孩儿的手。男人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好像在呵护一个婴儿,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她觉得恐慌。
他半跪着,像一个穿着大衣的骑士,那双眼睛凝视着她,第一次那么仔细的观察着。
她的心颤抖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