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利刃吃进肉里,痛彻心扉,依然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怎么自以为解脱了?软弱的国王杀了公爵,软弱的妇人又刺伤了皮埃尔。他想不通。
路易丝是个拙劣的刺客,她不知道一刀毙命的道理,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她等着受死吧。
皮埃尔怒火攻心,右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左手挡开她的匕首。他受了伤,但死不了,他要杀了路易丝。他朝路易丝猛扑过去,她来不及出手,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匕首也从手中滑落。
皮埃尔捡起匕首,一时打不定主意:刺哪里好呢?脸蛋?胸脯?喉咙?小腹?
突然间,他右肩横里挨了重重一下,身子向左一斜,右臂一阵酸麻,匕首从手中滑落。他重重跌在路易丝身上,随即滚落在地,仰面朝天。
他一抬头,看见是阿兰。
这小子举着那两把御赐的簧轮点火手枪,对准了皮埃尔。
皮埃尔瞪着枪口,一时间不知所措。这两把枪他开过几次,一向好用。虽然不清楚阿
兰枪法如何,但隔着两步距离,几乎不可能射偏。
一时间,屋子里寂然无声,皮埃尔听见雨声噼啪。他随即意识到,公爵被杀一事,阿兰是知情人,所以他问的是往哪儿走,而不是为什么。路易丝同样是知情人。这么说,两人谋划好了,趁皮埃尔心慌意乱之时对他下手。他们还能逍遥法外,人人都会以为皮埃尔的死和公爵一样,都是国王的命令。
怎么可能?他可是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三十年来翻云覆雨。
他望向路易丝,又望向阿兰,只见两个人的表情一模一样:憎恶中夹着一丝喜悦。他们的出头之日来了,两人心满意足。
只听阿兰开口说:“你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的手指钩住了枪管下方长长的蛇杆。
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利用阿兰,不是吗?他漏掉了什么?皮埃尔还是想不通。
他张开嘴想喊救命,但喉咙受了伤,喊不出声。
簧轮咔嗒一转,两点火星一闪,枪声同时响起。
皮埃尔感觉胸口被大锤砸中,痛彻骨髓。
他听见路易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从地狱来,该回地狱去了。”
他眼前一黑。
巴特利特伯爵给长子取名叫斯威森,随孩子的曾祖,二儿子取名罗洛,随舅祖父。斯威森和罗洛不畏强权对抗新教,巴特利特也坚定不移地信奉天主教。
这两个名字玛格丽都不满意。斯威森为人可憎,罗洛
更是骗子、叛徒。好在两个孩子渐渐表露出个性,名字也跟着变了。斯威森爱爬来爬去,小名叫小迅;罗洛胖嘟嘟的,家里都管他叫伦伦。
玛格丽白天喜欢帮巴特利特的妻子塞西莉亚带孩子。这天,塞西莉亚抱着伦伦喂奶,玛格丽喂炒蛋给小迅吃。塞西莉亚总爱着急,好在玛格丽从容不迫。玛格丽暗地里想,大概当祖母的都是这样吧。
小儿子罗杰来婴儿房逗侄子。他说:“等到了牛津,我准要想念这两个小家伙。”
玛格丽注意到,罗杰一来,年轻的保姆多特就爱搔首弄姿。罗杰性格沉稳,讨人喜欢,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叫人着迷。多特无疑想嫁得这么个金龟婿。这么看来,他去念大学倒是好事;多特人品虽好,又懂得照顾孩子,但眼界狭窄,怕耽误了罗杰。
想到这里,玛格丽不禁好奇罗杰眼界如何,于是问道:“你想过没有,从牛津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学法律。”
玛格丽来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法律太重要了。法律造就国家。”
“那么你感兴趣的其实是治国。”
“也许吧。记得父亲从国会回来,讲起议员如何纵横捭阖、从中斡旋,为某种观点口若悬河,我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巴特伯爵对国会并不感兴趣,在上议院开会只是碍于职责;罗杰的生父内德·威拉德才精于政治。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
玛格丽说:
“说不定你能当上王桥议员,在下议院参政。”
“不少伯爵家的小儿子就是这个出路。不过王桥已经有议员了,内德爵士。”
“他迟早要告老还乡的。”玛格丽猜想,内德自然乐意把这份差事交给儿子。
这时楼下一阵喧嚷;罗杰出去查看,回来说:“罗洛舅舅到了。”
玛格丽大吃一惊。“罗洛?”她以为听错了,“他多少年都没到新堡来了!”
“呐,这不就来了。”
巴特利特在楼下大厅里大声欢迎心目中的英雄,抑制不住喜悦。
塞西莉亚高兴地对两个孩子说:“来见见舅爷爷。”
玛格丽可不急着见罗洛。她让罗杰抱着小迅,说道:“我待会儿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