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乞買動容道:「他的人馬不及我等眾多,既無城牆可持,再不破敵,本王也無面目來見聖母!」
說罷回到軍中,一聲令下,鼓角齊鳴,萬餘女真齊聲嚎叫,拼命廝殺上去。
扈三娘見金兵如潮而盡,大聲喝道:「休怕這些金狗,關公尚且顯聖助戰,可見天命在武不在金!兄弟們堵住缺口,休放他一個金狗進來!」
石秀大喝道:「好漢子都隨石秀來!」當先提起刀,奔去缺口處站定,不多時,前後左右皆立了人,把缺口堵得滿滿當當。
吳乞買滿面猙獰,劍指缺口處大喝道:「贏則生,敗則死,女真一族前途性命,只在今日一戰,殺!」
眾軍也都知曉這一戰關鍵無比,都把性命置之腦後,不顧一切撞將上去。
這真正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金兵雖然眾多,但是缺口只此三五丈寬,雙方於此交手,小範圍內的兵馬,只能等同,那窄窄缺口,便似絞肉機一般,大好男兒吶喊著殺入,不是殺人便是被殺,殺人者亦被後來者所殺,眼見得地上屍骸堆積,不多時已成緩坡。
石秀居於一線,揮刀力戰,身邊的戰兵不斷戰死,後面的人又不斷頂上,如此七八輪下來,石秀已是身披六創,正道自家必死無疑,後面雙槍遞來,盪開一片兵刃,耳畔聽得董平大喝:「拖了石秀出去。」
便有葉清不由分說,攔腰抱住石秀拖去了關中,扈三娘上前唰唰兩刀,斬斷了石秀身上長箭,喝道:「你家公主老婆就在後面,你莫要死了!」
石秀嘴唇發白,盡力笑道:「嫂子放心,小弟綽號『拼命三郎』,命若不硬,拿什麼拼!」
扈三娘贊道:「好漢子!萬萬撐住!」便提刀往前線疾奔,卻吃祖士遠一把拉住,沉著臉道:「夫人何處去!」
扈三娘道:「董平身上帶傷,堅持不了多久,我去頂他下來。」
祖士遠喝道:「胡說!這裡放著我等許多兄弟,若任夫人上陣,稍有傷損,誰個有臉去見武帥!」說罷搶過旁邊小卒長槍道:「夫人只顧坐鎮中軍,祖某去替了董將軍!」
扈三娘詫道:「先生一介文士……」
祖士遠哈哈大笑:「祖某堂堂明教五散人,難道不會殺人的本事麼?」頭也不回殺上陣去。
不多時,張清、蔣敬上陣,替下一身鮮血的董平和緊閉雙目的祖士遠,董平大哭道:「這個祖先生,若不替我擋刀,死的本該是我董平!」
再過片刻,金節、葉清兩個中年漢子互一握手,大笑聲中,各提兵器殺出。
秦玉蓮搶出房舍,遠遠大哭道:「姐夫,姐夫……」金節去不旋踵,長聲喝道:「明月夫人,舍妹年幼無知,望能多多包容……」
朱明月一邊大哭,一邊抱住了秦玉蓮。
戰至一個時辰,兩軍屍骸,高積逾丈。
燕青仗著靈巧,屹立屍山頂上把槍亂戳,不知戳翻多少金兵,哈哈大笑道:「今日認得『浪子』燕青了麼!」
話音未了,金兵陣中一支冷箭飛出,燕青急閃,射中肩頭,倒撞下屍山來。
柴進紅著雙目大吼道:「好男兒生死由天,兀那金狗,滄州小旋風來也!」
不料他金甲沉重,攀屍山至半途,不知踩在誰的腸子上,一跤滑落,連翻幾個跟頭滾倒在地,失痛叫道:「腰折了,腰折了,快來扶我。」
幾個金兵登上屍山,卻是李俊虎吼一聲,使出跳板攀桅的功夫,蹭蹭搶了上去,揮刀砍翻幾人。
扈三娘見形勢危急,再難忍卻,掣雙刀奔去,一路倒豎雙眉大喝道:「誰都休擋老娘!只顧替老娘帶話給武植,他若做得皇帝,老娘便死了,也記得要追封皇后!」
旁邊方金芝提著寶劍追上,哭叫道:「姐姐,今日妹子和你同生共死。」
黃文炳見此情形,大叫一聲,地上撿起口卷刃刀,邁開兩腿奔出,放聲尖叫道:「罷了罷了,今日把這條命報答了武大哥知遇恩情!」
這時關中兵馬,損折將半,能戰之士,多已陣亡,一眾女子家眷聽說局勢不妙,都咬牙自屋舍中走出,手中大多提著短刀匕,唯有王師師手托弦琴,旁邊宋寶蓮抱著琵琶,又有玉藻前捧定箜篌。
這三女逶迤走到關牆之下,也不管滿地血跡斑斑,徑直坐下。
便聽琴弦一響,聲如裂帛,琵琶、箜篌緊隨其後,直徹雲霄。
昔日汴京第一花魁王師師,啟朱唇、開皓齒,放聲便唱——
「舉目關山,
皆是我、漢家舊土。
昔魏武、縱橫呼嘯,
氣吞龍虎。
鐵騎爭馳生死忘,
飛鴻振翅風雲舞。
把腰間、霜刃耀清光,
驚胡虜!
英雄氣,傳萬古。
天下事,吾同汝!
看金甌裂處,問誰堪補?
烈士豪情銘日月,
袍澤義氣傾肝腑。
振金戈,一曲滿江紅,
丹心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