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冷月高挂,瑟瑟秋风吹落满院梧桐树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平添了几分静谧和孤寂,深夜的寒意透衣侵肌。
李玄霸抬起头,穿过梧桐树疏离的树枝看向天空,月色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明暗相间的斑驳,那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窝,看上去阴晴不定。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踩着满地落叶,体态轻盈地行至李玄霸旁边,长相姣美,气质幽静,仿佛空谷兰草,正是李玄霸的红颜知己——药女,只是此时嘴唇已经没了当初的鲜红,脸部皮肤也逞现出一丝不健康的苍白,眼睛也少了当初的灵气,精气神跟当年在巴蜀时相比差远了。
“玄霸,大晚上的不睡觉,咋跑这来了,夜深寒重,可别着凉了。”药女一边轻责着,一边给李玄霸披上一件锦袍。
李玄霸笑了笑,将锦袍取下披到药女身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的身子骨还不至于那么弱,倒是你要注意一下。”
药女很自然地挽着李玄霸的胳膊,依偎在其肩侧,轻声问道:“玄霸深夜无眠,可是忧心长安城守不住?”
李玄霸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点了点头道:“说不忧心肯定是假的,高长卿此子命太好了,每次都如有神助,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拿下了潼关,吓得李神通把黄河防线都丢了,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为之奈何?也许高长卿说得对,我和父亲都太过热衷于耍弄阴谋诡计了,舍大道而取小道,终究难成大事。”
药女双眉蹙起,不服地道:“高长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要不然不知死几回了,玄霸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如今齐军虽然兵临城下,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倘若玄霸今日之计凑效,齐军即便不崩溃也得主动退兵,如果高长卿运气不好沾上了,说不定还会一命呜呼,届时他便会明白阴谋诡计的厉害,管他什么大道小道,只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就是王道。”
李玄霸闻言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使用种这方法,实在太过有违天和了,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若此疾在城中传播开来,药女你有把握能镇压得住吗?”
月色映照之下,药女的脸色更形苍白了,她摇了摇头道:“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确保咱们二人的性命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李玄霸沉默了,药女犹豫道:“现在停止应该还来得及,不过玄霸你的光复大业只怕就要半途而废了。”
李玄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摇头道:“绝不能停,我宇文家惨被灭族,山河沦丧,父母忍辱负重,呕心沥血,而我李玄霸出生入死,足足等了十几年才等来光复大周的机会,又岂能中途放弃?我李玄霸向来不信命,也不认命,先天的顽疾要不了我的命,高长卿也休想,但凡还有一丝丝可能,我都跟他争到底!”
药女眼中异彩频闪,露出倾崇拜倾慕之色,曾几何时,她正是被李玄霸这种不屈不挠的顽强所吸引而爱这个男子的,在她看来,男人可以没有英俊的外表,可以没有万贯家财,但绝对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以及傲视一切气慨和野心。
李玄霸轻轻搂着药女的肩膀道:“你我同命相连,但愿有朝一日,我能让你母仪天下。”
药女心中一甜道:“药女只在乎玄霸你,只要能跟你一起,能不能母仪天下都无所谓,不过玄霸既然要争夺天下,那药女便全力助你,就算与全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李玄霸感动地将药女搂入怀中,两人在梧桐下静静地依偎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月影西移,前者忽然抬起头道:“柴绍和他的儿子应该团聚了吧。”
…………
长安城外的齐军数量虽然过二十万,但长安城很大,面积达到八十七平方公里,长接近十公里,宽差不多九公里,城墙的周长达三十七公里,所以要完全包围起来是不太可能的,齐军只是堵住了各处城门。
柴绍目前便率领两万先锋军驻扎在通化门外,暂时还没起攻城,因为高不凡一直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估计是打算围而不攻,先把关中其他郡县都拿下了,这才对长安城一锤定音。
柴绍今天很高兴,因为李世民竟然把他的两个儿子放出城来了,父子三人相聚自是悲喜交加,就在不久前,柴绍终于把两个幼子安顿好,如释重负地走出了营帐。
柴绍本以为自己要绝后了,没想到竟能在这个人月两团圆的中秋佳节与一双幼子团聚,高兴之余难免对李世民心存感激,终究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小好友啊,还是顾念香火之情的,自己一怒之下开关投敌,会不会太过冲动了?
柴绍正纠结着,一人在月色下向他走来,正是家将马三宝。
“大将军,两位世子睡了?”马三宝低声问道。
柴绍点了点头道:“到本将寝帐说话。”说完便转身行了开去。
马三宝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跟着柴绍进了营帐。
营帐内,柴绍把烛芯挑了挑,让光线更明亮一些,沉默了半晌才叹道:“三宝,世民还是顾念旧情的啊!”
马三宝皱眉道:“大将军认为他把两位世子放出来是顾念旧情?”
柴绍点了点头道:“我问过哲威了,这段时间并没受到虐待,而且出城前世民还给他们兄弟二人准备了吃穿和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