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沙啞,像只破鑼。
「霍無羈已生謀反之心,如若朕今日不殺他,來日他要的,就是朕的天下。」霍珩合上被他拿了好幾個時辰的奏章,狠狠一摔,抬眸,直視秦執年,眸子裡滿是不悅。
「更何況,三十萬定北軍皆是我西州兵士,而非他霍無羈的私兵。我西州人才濟濟,又不是只有霍無羈會領兵。沒了霍無羈,朕再派別人去領導定北軍便是,怎會群龍無。太傅,言重了。」
「陛下!」秦執年跪在地上,還想說些什麼,被推門聲打斷,回頭望去,林琅冒著風雪走了進來。
「陛下,老師。」林琅一一朝殿內的兩人行禮後,在秦執年身側跪了下來。
看到來人,霍珩鬆了口氣。他的救星,終於到了。而秦執年,則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方紅木箱子,心中滿是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霍無羈已經回京半月有餘了,而秦執年只在他回京當晚見過他一面。
半個月前,霍無羈被一道聖旨從北疆召回京城,美其名曰回京述職。往年回京述職,大多在年關時候。霍無羈意識到不對勁,但他還是來了。回京途中,他只帶了三十精騎。
他回京的第二日大早,刑部的人就以他不經傳召私自回京為由將他關進刑部大牢。審了兩天後,刑部的人說他涉嫌謀反,又被押到了大理寺候審,一關便是十多天,並且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縱是身為大理寺卿老師的秦執年,也沒能進去探望一次。
他曾去求過林琅,但林琅用霍珩的話壓他,秦執年沒辦法,只能托林琅好好照顧霍無羈。
林琅向他再三保證後,秦執年才放心些,想著他們是師兄弟,林琅一定不會讓霍無羈受什麼大罪。
對於定北王的處理決定,好像是故意避著秦執年的。他是今早下朝後,走在路上,無意間聽到兩個人說,皇上此番動了殺心,有意將定北王處死。
秦執年當即來了御書房,一跪便是大半日。他絲毫不知,今日午時,便是斬殺霍無羈的時辰。
霍珩端起茶,輕抿一小口,問:「愛卿,如何了?此行可還順利?」
林琅跪著,腦內忽然閃過阿予那張臉。她忽然而至,又瞬間消失無蹤。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些許詭異,和那把赤星刀一樣。偏偏皇上和霍無羈這倆人都被這個女人迷了心竅,對她痴迷的不得了。
「啟稟陛下,一切。。。順利。霍無羈人頭在此。」話落,他拍了拍身前的那方紅木盒子。
「好,極好。」
「你說什麼?霍無羈的人頭?」
霍珩和秦執年幾乎是同時開口。
林琅跪在地上,有那麼一瞬,他心生愧意,甚至不敢抬頭去和秦執年對視。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曾當著秦執年的面,親口說過,他會保證師兄的安全。
秦執年在御書房跪了大半日,雙。腿早已經沒了知覺。再加上他年事漸高,身體不像年輕時候抗造,猛地聽到霍無羈的死訊,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地上摔去。
林琅只覺得一道黑影自眼前一閃,抬眸便看到秦執年倒在地上,心裡升起一抹慌亂。他雖然對秦執年心有怨懟,但從未想過讓他死。
霍珩亦是如此。雖然很多時候,他都有點討厭秦執年的老頑固思想。但至少現在,朝堂的穩固還離不開他。
「太傅。」
「老師。」
霍珩和林琅兩個人皆是一驚,異口同聲。
林琅甚至來不及起身,跪著挪到秦執年身側,試圖伸手扶起他:「老師,您老可還無恙?」
秦執年倒地時,額頭著地,傷口觸到地板,頓時清醒很多。他掙開了林琅的手,忍著腿腳的酸痛,爬著奔向那方盛著霍無羈人頭的小盒子。
霍珩見狀,身形微怔,頓下腳步,重坐回到龍椅上,眸光陰沉,滿臉不悅。
秦執年顫抖著雙手,把盒子抱在懷裡,並試圖打開。可他的手太抖了,試了兩次,都沒能打開。
林琅眸色暗了暗,藏在寬袍之下的手攥的緊緊的,指甲嵌入掌心,血流涔涔。
第三次,秦執年終於打開了木箱上的機括。
林琅衝上來,一把摁住木箱,跪在秦執年身側,說:「師父,開不得。」
「鬆手。」秦執年老淚縱橫,看都沒看一眼,試圖伸手掰開他的手。
可惜,他的力氣沒有林琅大。
「師父,盒子裡的畫面太血腥,師父還是別看了。」林琅低吟。
霍無羈的人頭是他親自收拾的,他最是清楚,盒子裡的畫面究竟有多血腥。他怕秦執年看了,當場昏死過去。
秦執年聽了,忽然想起什麼,手上動作一怔,抬眸看了林琅一眼,沙啞開口道:「你不是答應我,說一定護他周全嗎?他可是你師兄啊!當年,你還是個小乞丐的時候,不慎感染了瘟疫,他們沒人願意救你,甚至想要燒死你。是你師兄日日省下他的口糧來餵你。也是他,把你背到了蝴蝶谷。他在谷口跪了三日,神醫才出手救下你。這些,你難道都忘了嗎?」
「徒兒沒忘。師兄的情意,徒兒這輩子都不敢忘。」話落,林琅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陰翳。
他年少時的那段歲月,過的很是艱難,是他人生中的污點。他拼了半條命,才從泥濘不堪的最底層爬出來。他拼了命的想忘記那段不堪的歲月,可偏偏,老師每次提起師兄,總是拿年少時的情意來要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