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季家那位大小姐交好,就算现在季家受嫡姬和陛下忌惮,季家还是能在他们面前说上话的,毕竟季家整家男丁都出征在外,算是为嫡姬和陛下鞠躬尽瘁。可她为什么不去求求季家大小姐呢?明明那也是她的姑姑,明明姑姑还特意写信给她、把她当作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她原本和祖父四目相对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随着杜雪鹃目光的转移,我嫡亲的二姐姐坐到我身边,按了按我的手。
“鹃儿的婚期定了?”“定了,在十一月甘五。”
祖父掐指算了算:“这么说也就剩下一个月二十五天。要好好准备,我让你母亲在库房里挑了几件老东西出来,给鹃儿添上。你母亲啊,也早早打算了——另有添妆。”
“麻烦父亲母亲了,只是——季家大小姐早早地差人送来了几箱,到时闺内陪嫁当是她才周全。”“嗯,”祖父满意地点点头,“该是她。就算她没送这么多陪嫁来,我也打算嘱咐你一定以她为尊,让她进闺阁内陪嫁,如此一来才符合她心意。”
“听闻边关战事不利啊,可谓是节节败退,”祖父压低声音,“别看季家和其他几家将领好像拼死拼活的,实际上啊——我们要早做准备。”
“……”
主姬长桑婈、皇子长桑笙、还有盛名天下的定远小将军,他们手中有先帝遗诏还有伺候先帝驾崩的床前内侍为人证,主姬和定远小将军本就在民间倍享赞誉,此次掀杆而起可谓是尽得民心。
商讨结束,我独自一人待在花园里,仰头看着没有星星和烟花的夜晚,突然想起关于前朝鹤家的一个秘闻。
在秘闻中,得尽天下民心的鹤家嫡长子爱上了祸乱江湖的女魔头,这个女魔头把持千愿堂,占地为王,趁着前朝皇帝治理天下不力,在定州专收流民百姓做自己的信徒,让那些流民百姓为鱼肉人盾对抗朝廷,当然最后这位鹤家嫡长子施妙计,将女魔头锁拿下狱、大快人心,百姓人人称道,可在这么明媚的前景中,他却悄然退场,不知所踪。
如今天下大乱,兄弟阋墙,不知可还有像他那样英勇无畏的人来救人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姑姑被宦官带入宫中,没有花轿,没有大礼。静悄悄地。很多人都不知道杜家大房送了个嫡女进宫。
长桑旌也没有拉拢我们的心思,就连给了姑姑名分地位也没有抄送邸报。坐在龙位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他只想借此告诉大家他不屑杜家的帮助,他只是纯粹地看上了年轻美貌的、辈分比他大上一轮的杜家小嫡女。
姑姑走后,家里每个人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仿佛之前祖母院子里只是住过一个远亲过客。
我盼着姑姑写信给我,可盼着盼着就没了盼头,因为信件一直未来。后来,我也不再期盼,在母亲日趋严厉的教导下继续学习琴棋书画,亦偷偷跟着父亲学商贾农耕之术。
姑姑出嫁,家里就开始筹算着给我嫡亲的二姐姐找婆家,甚至还嘱咐媒婆若是有合适的不妨也帮我定下。母亲很紧张,让父亲偷偷给媒婆塞了很多银钱,要媒婆若是没有家世殷实、为人老实厚道的就别和祖父祖母说,就通通说没找到合适的。特殊时候,这套假说辞容不得祖父母不信。
于是,在爹娘的操办下,还没为二姐姐找到婆家,昌平城就被攻破了。
那日,我和侍女走在大街上,一匹浑身染血的硕马飞驰而过,传来咚咚的马蹄声,而后跟着六七匹在殷红中能看出原色是黝黑毛发的骏马,再后就是一身黑色铁甲戎装的六皇子长桑笙、红衣铁甲戎装的长桑婈以及白衣灰甲戎装的长桑玥。
他们的身后则跟着骑马的将领,将领之后是整齐划一、士气高昂的士卒们。
队伍浩浩荡荡。
侍女抱着我,我看着他们,他们飞快地映入我的眼帘又飞快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身边有老者热泪盈眶,衣衫褴褛的他用手把讨饭的碗当成了乐器敲击起来:“能救大恒的人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六皇子长桑笙上位登基,是为正统。
所有人都知道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嫡姬和长桑旌一派的人,而我自小听闻在这种叛乱中昔日皇帝的妃子是全都要陪葬的,便从书院一路跑回祖母的房内,刚巧祖父也在,我急冲冲地问祖母:“姑姑也要给长桑旌陪葬吗?”
“杜婉仪!礼数!”
祖父发怒,指着我的鼻子骂:“他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他怎么说都是先帝在时坐于东宫的太子!如今陛下并未发落,若是陛下仁厚放过他,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就凭你今天直呼他的名讳就够罚你一百回的!”
“祖父!如今是新皇登基,长桑旌那么逼迫主姬娘娘和陛下,新皇和主姬娘娘怎么会留下他!祖父!现在可不是考虑长桑旌怎么处置的时候,主要是姑姑啊!”
房内沉默。
许久后,祖父摸着花白长胡子,眯着昏花的眼睛,义正言辞:“如此,只能想办法把婉如送到宫里去了。陛下这些年征战劳累,身边只有一个发妻皇后,正是让婉如入宫虏获帝心的好机会!老婆子,你赶快想办法跟宫里搭上线……”
“祖父!”我刷地站起,失望至极,“你已经送了一个杜家女儿去吃人的地方等死,现在还要接着送另一个吗!现在在宫内等着你救命的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却在这里筹谋算计怎么讨新帝欢心?祖父,虎毒不食子啊!”
我话音刚落,母亲和父亲就接踵而至,祖父反应过来对着父亲破嘴大骂,母亲将我拉到自己怀里,捂住了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