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张脸,原谅她是真不能把他和眼袋俩字儿联系起来。
陶阮扒拉了几下头发,“如果没人替我签字,我还得在医院待多久?”
护士想了下,实话实说道:“这得问主治医生,我说了不算。”
“谢谢,麻烦你了。”陶阮礼貌道谢。
护士又有些于心不忍。从昨天到今天,除了送他到医院的那个高大男人,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青年神情有些失望,护士也不忍心,但这终究超出了她的职能范畴,“我去找医生给你开点安神补脑液,希望今晚你能睡个好觉。”她有些抱歉地说,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宁柯没再打电话来,连消息都没发一条。
“小没良心的。”陶阮垂着眼揪薄毯上的毛球,平常嫌他烦,现在倒是想他能发个消息,哪怕是随便说上几句话也好。
陶阮发现自己有时候也挺欠的。
“不就是住个院,矫情什么。”他对自己说,自己给自己催眠——只是因为受伤,所以才难过的。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他没想到还能在医院见到韩骥,在他又睡醒一觉的时候。太阳光刺眼,陶阮睁开眼睛,男人就站在床边。
两人就这么盯着对方,几秒钟之后,陶阮脸色冷下来:“我说了不想看见你。”
韩骥没立即说话,把手里拎的保温袋放到桌板上,发出“咔”的一声。
“拿走,我不需要。”陶阮看都没看是什么,“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不——”
“抱歉。”
陶阮抿唇看着他。
韩骥手里拎着老骆熬的粥。听说他要到医院来探望,老骆特意煮了点病人能吃的蔬菜粥,配上开胃的小菜,虽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但老骆的手艺一向很绝,就算是清粥小菜也卖相十足。
陶阮盯着桌面上的东西,半晌后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要给我道歉?我们很熟吗?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那是你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用不着你假惺惺地跑过来。”
“说起来,你还算救了我一命,刚好,我们扯平了。”
说话间,一股油香味飘出来,很淡,但陶阮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掀开被子跑进了卫生间。
“呕、”
陶阮打开水龙头,他当然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不想里面的声音被人听到。水流声哗哗的响了很久,久到韩骥十分不耐地想要敲门,陶阮才从里面出来。
“没事吧?”
陶阮绕过他,用力撑着病床沿的护栏,“你走。”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韩骥面上浮现几分愠怒,上前两步把床摇起来,揽着后背把人安置到了床上。陶阮涨红了脸用力挣他,“我死了都不关你事!”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韩骥眉头紧皱,“误会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不行!我没发脾气!”
“不气你抖什么?”
“……”
陶阮实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虚,光是和男人嚷几句就眼冒金星,他拼命抠着床沿,脸色却越来越白,最后,两眼一白,晕倒了。
“陶阮!”韩骥瞳孔猛地收缩,冲上前扶住了意识涣散的青年。
这简直是陶阮人生最屈辱的一幕。
他先是被韩骥抱上担架床,又被闻声赶来的一众医生护士各种监测心跳脉搏,最后得出个低血糖的结论。
床边挂了瓶葡萄糖,医生表情不是很好看,语气也严肃:“低血糖不是闹着玩的,年纪轻轻的不要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看见韩骥全程站在旁边没挪眼,医生自然而然的以为他是病人家属,叮嘱道:“一会儿病人醒了一定要给他吃东西,本来就伤到脑袋,再这么一天一夜不进食身体怎么受得住?”
说完医生就走了,病房里就他和陶阮,陶阮昏迷了将近半小时,见他睁眼,韩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自认为用了平生最温和的语气,“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陶阮躺在床上像根软面条,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懒得睁:“想你滚。”
韩骥却没和他争执,大概是怕把人又气出个好歹,“白粥?”刚才陶阮一闻见味道就吐了,老骆做饭喜欢放猪油,熬粥也是,这样熬出来的粥又香又稠。白粥虽然清淡,但闻了总不会又让人想吐。
可陶阮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撞到脑袋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出来,想到刚才晕倒在韩骥面前,陶阮有一瞬间想还不如就这么一直晕下去算了。
他不配合,韩骥也不强求,反正刚刚才吊了葡萄糖,总不会这么快又晕过去。陶阮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在等男人离开这间病房。
可韩骥非但没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沉声开口道: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要砍下陈福寿的一根手指吗?”韩骥说,“是李漆。”
“他说要杀谁,我就去杀谁,他要谁的手指,我就取谁的手指交差。”韩骥语气平淡,仿佛这些事不是他做的,而他也真的能随随便便就去杀人。
陶阮早就料到眼前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善茬,可当他亲口承认,陶阮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头一颤。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察觉到韩骥话里的不寻常之处:
“你在帮李漆做事,为什么又要让我往他身上装监视器?”
终于肯睁眼看他了。韩骥弓起脊背,盯着眼前似乎很想知道答案的青年。
“因为我和他有血海深仇。”
陶阮皱了皱眉,韩骥脸上的表情像在逗他,却又不像,夹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