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门的大门大开,寒风没有任何阻挡地吹在众人的身上,若非此刻还有暖阳照射在身上,怕是都要冻僵了。
当然,此时此刻,许多人离冻僵也不远了。
在这样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呼吸声的场景,朱允熥隐约能听到身后有人在打颤。
通过眼角的余光,朱允熥还注意到年纪小的弟妹们,已经在紧咬着冻的青的嘴唇在忍耐坚持。
虽说他们都穿的很厚,但是站在原地不动,身上的热量也会不断地流失。
再加上寒风的凛冽,可以说小孩子根本存不住热量。
朱允熥望向前方的甬道,似乎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出现,便抬起因为久站而有些僵的右腿,朝前面走去。
“五弟,你要做什么?还不快站回去,父亲马上就要回宫了。”
朱允炆听到身后的动静,侧眼一看,以为朱允熥耐不住等候,要坏规矩,立刻开口,用刚进入变声期的公鸭嗓呵斥道。
“母亲,今日天寒地冻,未免二十一弟,三妹妹,四妹妹冻坏了身子,不如先让他们在一旁的屋内取暖等候。
待父亲快回宫了,再让他们出来迎接。”
朱允熥没有理朱允炆,而是直接径直走到吕氏身旁,拱手道。
吕氏像是没听到朱允熥的话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向远方。
而朱允炆听到朱允熥的建议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怎么会出自他那个向来话不多,有闷葫芦之称的五弟之口。
“母亲,女儿也是这般想法。
二十一弟,三妹妹和四妹妹,年纪都小,身子弱,确实不便在风中久候。”
皇太子长女朱云嬿听完朱允熥的话后,也开口赞同道。
可吕氏仍然像是没听到一般,看向前方。
朱允炆在听了长姐的话后,也立刻开口附和道:“母亲,今日虽然有暖阳,但此时寒风凛冽刺骨,二十一弟和两个妹妹都只是稚童,确实不适合在风中久候。
还请母亲让他们三人于门房中等候,等父亲快回宫了,再让他们出来相迎。”
“看到你们兄友弟恭,爱护弟妹,我心中真是欢喜。
虽然礼不可废,但他们三个确实如允炆你们所言,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在风中久候。”
吕氏转过身来,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在她面前求情的三个年长子女。
随后她又望向自己的三个年幼子女,对四子朱允熞说道:“允熞,你们还不快谢过长兄长姐们的好意。”
“谢……谢二哥,五哥,大姐姐。”
已经冻的有些受不住的朱允熞闻言,领着两个妹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一脸感激地表示谢意。
这几位皇室成员之间的沟通,耗时也不长,不过几息而已。
在后面候着的奶妈们听到皇太子妃所说的话,立刻疾步上前,挨个将自己照顾的皇孙皇孙女揽在怀中。并且都露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将年幼的皇孙皇孙女们抱进了春和门一旁的耳房内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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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提春和宫里乌泱泱一群人如何等待皇太子回宫,朱元璋与朱标这对父子吃完饭后,回到了武英殿正殿。
殿内闲杂人等都识趣的离去,只剩下这对父子,隔着御案面对面的坐着。
“此去陕地如何?”
朱元璋一脸肃容,左手搭着龙椅的龙头扶手,右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玉带上。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正在等候下级汇报的上官,而不像久候游子归家的老父。
虽然朱元璋如今已是天下至尊,可平日出行都限于这小小的应天府。
这大明疆域万里,作为主人的朱元璋,却限于礼法身份,无法自由的巡视疆土。
他只能从回京述职的各地牧民官口中,或者含冤入京告御状的百姓口中,或者其他渠道来了解这天下实事。
被朱元璋亲手教导成长的朱标,自然清楚老父的习惯。当即将自己早已整理好的腹稿,脱口而出。
从他出京后,第一个下榻的驿站,见到的第一个来拜见的地方官,听到的第一件民怨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这些内容,在朱标出京后,每隔三日都会将出行的见闻写在信上,让锦衣卫送回京师。
不过,纸上的文字,与当事人口述,显然又有些区别。
朱元璋也听的很仔细,时不时也会打断谈话,询问详细的内容。
比如驿站内驿卒几人,驿马几匹,驿站每顿提供什么饭食等等。
在朱元璋身边待久了,都会知道这位皇帝控制欲极强,将朝廷各级官员的职权规定的很是详细,又不喜欢下面的人越矩行事。
要不然,这朝堂内外的官员,也不会几年就换一拨人。
自大明立鼎以来,能在朱元璋手下善始善终的臣子可以说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