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天空蓝雷暗闪,乌云乌泱泱的随着风向缓慢移动,层层堆叠越压越低,一连几天的异常天气,今日终于下了一场滂沱的大雨,雨水冲刷着南山上的石板台阶,让原本就难攀爬的山路,愈加湿滑。
白黎将秦凉生的墓碑选在南山的山腰处,山顶高处,白黎觉得太冷,山脚又无好景色,山腰最好,树木枝繁叶茂,幽静清幽,她信她妈妈一定会喜欢。
一行几个着装肃穆的人,整齐的站在墓碑前,手持的黑色雨伞阻不住雨水飞溅,几人身上早已湿透。
“妈,我没有设立灵堂也没有弄繁杂的仪式,我知道,您不会喜欢。”白黎抬头看着墓碑旁郁郁葱葱的树木,雨水冲刷的土地散着淡淡的泥土味,“哥,让我选离市里近的地方以后方便我来看你,可我还是选了这里,您喜静,这里空气也好,想必您应该会满意吧。”
“您好好在这里,别急着投胎,等等我,等等那些人的下场。”白黎将一束白色玫瑰放在秦凉生墓前,那是秦凉生生前最爱的花。
陈璐他们也一一献上了自己带来的鲜花,原本白黎不想让他们来的,可他们执意要来,白黎被他们一句不想让秦阿姨觉得白黎只是自己一个人了说服。
“阿姨,您放心,白黎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您看看我们,我们在这里给您许诺保证不会让她孤单,只要她不嫌我们吵就行。”陈璐拍了拍白黎单薄的肩,领着其他人先行下山,独留下陈墨和白黎。
他们知道,白黎还有很多话要说。
白黎跪下来,伸手抚摸秦凉生的墓碑,浅浅的笑了下:“您放心,我不会哭的。您说过,我哭不好看。”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您要是遇到了好的投胎机会,也别错过了,这边都有我,不过,下辈子可不要取秦凉生这样的名字了,您看,这名字不好,下辈子就叫幸福吧,幸福一辈子。”
白黎重重的磕了头,额头乌青一片,站起来,迟迟不动也不说话。
陈墨向她靠近了几分,山里寒气裹着雨水侵袭身体的每一寸温度,最近的白黎实在太过虚弱,受不了这样的寒气。
“陈墨,我的名字白黎,是我母亲给改的名字,寓意是即使黑夜多么漫长,终究会迎来黎明一束光。”白黎唇角勾了勾,却毫无笑意,“可你知道我原名叫什么吗?”
“也叫白离,不过是生生相离的离,是白胜风给我取得名字。”白黎看向陈墨,“所以,你看,现在我和母亲,真的生生别离了,大约遂了白胜风的意,总在失去。”
“白黎……”陈墨伸手抓住白黎的胳膊,白黎此刻那副凄然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走吧。”白黎再次留恋的看了看秦凉生的墓碑,转身欲走。
“去哪里?”陈墨不由自主的问,“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我还有学业没有完成,我要去读书啊。”白黎轻轻拨开陈墨抓着她的手,“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陈墨看着白黎背影,回过身看着墓碑上秦凉生慈爱微笑的照片,郑重的说:“秦阿姨,我知道白黎绝不会轻易放下,您也知道,如果您在天有灵,无论她做什么,请您保佑她万事顺利,也请您允许我,守在她身边。”
白黎下山之后就和陈墨他们告了别,她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一辆预约好的车。
孙可可不理解白黎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走,陈璐则轻轻摇了摇头阻止她上前拦住白黎的步伐,就在昨天,白黎在她的追问下,将事情的大概和陈璐粗粗讲过,陈璐知道,白黎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白黎要去找徐震。
今天徐震没来,今早徐震要出门的时候,小姨突然需要抢救,所以没能赶来。
等白黎赶到,抢救已经结束,小姨的状态也已经稳定下来,徐震在病房外手里拿着烟捻来捻去,路过的护士都像是时刻准备出击的警察,准备将即将点烟的人现场捉拿。
“哥。”白黎坐在徐震旁边。
“昂,来了。”徐震将烟放入到烟盒里,周围的护士仿佛也松了口气,“大姨的事情安置妥了?”
“嗯。”白黎向Icu里面望了望,“小姨怎么样了?”
“医生说,这次抢救是好事,找到了一些病因可以有效针对,说不定过几天,你小姨就可以出Icu了。”
“给。”白黎点了点头,递给徐震一张红蓝相间的银行卡,“里面钱不多,有3o万,不过Icu的费用应该能使用一段时间。”
徐震瞥了一眼,没接。
白黎直接塞进他粗糙的手里,“我知道你有退役费用,但是那钱你先别用,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个钱是我写书的稿费,我现在还挺能赚钱的,密码是小姨的生日,别忘了。”
徐震觉得这张单薄的银行卡分量重的压手,“你那个叫陈墨的朋友挺仗义的,之前给我们垫了挺多钱的,现在还没用完。”
白黎点点头,“那个你不用操心,我会还给他的。”说着白黎抬头看了看一直没停的雨,脑中一闪而过为她一直撑伞的陈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担忧,“虽然不知道还还得还不起了。”
最后这句话很轻,轻到只有白黎自己听的清楚。
“你之前说的白色轿车和白胜风的那辆灰色轿车,有眉目了。”徐震又不自觉地想拿烟出来,可他忍住了。
“这两辆车都倒手了很多次。”徐震敲了敲烟盒,再次引来了护士的注视,“之前你经历的那次车祸,交警以为只是单纯的交通事故,所以没有细查司机的车辆来源。”
“你那天说了之后,我有老战友在交通部门,托他查了一下。”徐震的目光死盯在走廊窗外的被骤雨抽的东倒西歪的树枝上。
“这两辆车都是经过组装的,并且倒手很多次来隐藏来源,车牌都是假的。这是两辆车如果不放一起关注都很难察觉的相似之处。”
“能具备收集车辆的残部件,或者收到来源不明的车辆,还有能力进行改良组装,制作车牌等一系列操作地方并不多。”徐震手里的烟被捏的有些变形。
“一般的收废品的地方是不可能完成的,最符合条件的只能是……”
白黎缓缓站起来,走到徐震面前,挡住了徐震的视线,笃定的说:“只能是……汽、修、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