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壁厢,母子俩的大战还没结束。
辽王妃哭得抽气,“小混账,你不是自己说的要开始发奋图强了吗?这才定下心来学了两天就又开始淘气。要是让寻寻知道了你说话等于放屁,她喜欢你才怪!你自个儿说说你在干嘛?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好的光阴,你爬树上捉鸟!”
夏漪涟最听不得人说臣寻不会喜欢上他的话,烦躁地皱皱眉,探个头出来,语气不善,“谁捉鸟了谁捉鸟了?我自己有鸟,还是大鸟,我才不是要捉鸟!”
听到这,红线红透了耳根儿,站在台阶下往前走也不是,退回来又觉得不好,便不走了,朝后望来:“房举人,你快跟上我呀。”
红线想要拉近她同那对母子的关系,臣寻心知肚明,不动如山,“红线,我的时间有限,你还是直接带我去书房温书吧。”
“哦。”红线不甘心,垫脚朝那边高声道了句,“王妃、郡主,房举人来了!”
辽王妃对于她儿子嘴巴上没个把门儿的早就习以为常了,再让人脸红的话都听过,所以只是驳斥:“那你之前是在干嘛?我亲眼看到你往树上爬的,把鸟雀吓走了一窝!”
她没听见红线的话,倒是夏漪涟从树后跳出来,手搭凉棚朝这边张望了两眼,随后就一惊一乍地大叫道:“啊呀,真是寻寻来了!老娘诶,求你别再追了,丢脸死了。行了行了,你赶紧回,我也要准备回书房去上课了。”
夏漪涟不再跟母亲捉迷藏,说罢,撒丫子转身彻底跑没影儿了。
辽王妃回头看过来。
臣寻跟红线立在游廊下,旁边一棵冠幅巨大的百年紫薇花树正在怒放,满树粉白相间的花朵花团锦簇。亭亭华盖下,肤白貌美的举子着一袭圆领青袍,面无表情,站得笔直。
这一刹,辽王妃心中只想,长得真好看啊,好看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但此人真真切切是她儿子的人了。
那小混账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自己会追女人,不得让自己打光棍儿。
怕把这么漂亮的准儿媳妇给吓到了,辽王妃将手里的戒尺藏在背后,对臣寻说的话已变成:“人老了诶,不时常活动下筋骨,这浑身的肌肉都僵硬得不能动弹。”
这样的话自是夏漪涟说的,她懂什么是肌肉?
“我儿孝顺,大清早地也不睡懒觉,老早就起来陪老母亲锻炼身体。”
说罢,还做做样子地伸伸胳膊,踢踢腿。
红线极力憋着笑。
走了两步,不甘心,就想趁此机会教儿媳妇学着管老公,便又回身道:“寻寻呀,我昨儿个收拾库房,发现了一把戒尺。咳咳,这是好东西呀,是夏家祖上传下来的。哎,都说黄金棍下出好人。我瞧着自你入府后,漪涟就爱上了学习,可我老是担心他对你的兴趣大过书本,只怕这架势坚持不了多久。寻寻,这把戒尺你能不能拿去放在你的书桌上?咱也不用真打他,劝学用的,就是立个威,装个腔,唬唬他,叫他读书要专心点。”
拿着戒尺人就往这边款款走来。
红线有眼力,急忙小跑着想过去代臣寻把戒尺接了。
臣寻眉心直跳。
她巴不得那人离自己远点,还管束他??
立刻扬声道:“王妃,您衣服打湿了,还是赶紧回去换一身干爽的吧。湿衣服贴身穿是很容易着凉的。这天气越发冷了,感冒了难得好。”
又说:“红线,我自个儿去书房吧,你只管服侍王妃回房去。”
辽王妃满园子追着儿子打,早跑得汗流浃背,发鬓凌乱。她低头看看身上,衣裙不止皱了,还粘上了泥土草屑。她平时特别注重自身形象,蓦然发现自己在准儿媳面前出丑了,哎呀一声,都不用红线伺候,折身绕了另一条道疾步回房换装打扮去了。
还是红线领着臣寻去了书房。
夏漪涟自花丛后面探出脑袋,看人都走了,赶紧跑到一棵有四米多高的石榴树下,眯着眼睛仰头瞅了会儿,便抱着树干,蹭蹭地爬了上去。
辽王妃想要儿子成为饱学之士,给他请的是奉天城最好的先生来给他授课。
臣寻现在愿意来辽王府温习功课,除了夏漪涟的威胁,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看中了辽王府的师资。
夏家也照顾她,原先这位夫子是要给夏漪涟上全天的课的,现在则改成了上午给臣寻答疑解惑,下午再给夏漪涟上课。
因为两人的水平不一样,一个需要填鸭式教学,一个则只需要在有问题的时候解答便可。虽然多了个学生,但夫子乐得轻松。
夏漪涟上课的房间在隔壁,臣寻有半天的时间独处一室,占用着夏家阔气的大书房。这比刚开始两人待一个房间好了很多,免得看见某人流哈喇子。
她的位置靠窗。
窗外便是后花园一隅,推窗可见园中已经开始的青黄不接的秋色。
夫子坐在上首,手里拿着个辽王妃赠送的单照镜,对着泛黄的书页在看,摇头晃脑的,想是正看到精彩处。
臣寻也自看自己的书,看得入神,耳旁悉悉索索的响。
侧首看去。
一盘剥好的石榴籽摆在窗台上。
夏漪涟半个脑袋伸上来,冲她眨眨眼,小声道:“很甜,我尝过了,你吃吃看。”
那边夫子听到说话声,放下书本看过来,夏漪涟急忙把头缩了回去。
夫子问臣寻:“季白,是不是有问题想问啊?”
臣寻侧身而坐,挡住窗台,道:“没问题,就是看书看久了,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夫子,您要不要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