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两人能见到面的几率,可谓一半对一半。
而这机会,便是肃王夫妇抱着孩子亮相的那一刻。
孩子满百日,爹妈肯定会将其抱出来让宾客瞧上一瞧,然后得一顿夸赞和长命百岁的祝福。
臣寻心神不宁,如坐针毡,频频张望四顾。等了许久,直到宾朋满座了,她才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肃王夫妻姗姗来迟,赶紧随着其他来宾一起,起身祝祷,高唱贺词,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去关注那对夫妻的身后了。
终于,得见跟在肃王夫妻身后鱼贯而入的下人中,缓步走进来一抱着孩子的女人。
臣寻登时激动得差点失态,捏不住手里的旧樽。
乍然一看那女人长得高大、壮实又丰满,跟她想要见到的人儿骨架很像,然而,等到其在肃王妃身后站定面向众人,臣寻这才看清楚,对方不过是一个面生的丫鬟,并不是夏漪涟……
臣寻失望至极。
失魂落魄的坐下身来,慢慢,不觉眉头微蹙。
夏漪涟不会是骗她的吧?
当初他说要来肃王府做奶娘带孩子,想在想来,事情是这样离谱,她怎么轻易就信了?她竟然都没送送他,更没亲眼看着他走进肃王府,她怎么就信了呢?
他一个男人,做什么奶娘?!
他一个男人,会带什么孩子?!
臣寻不由得懊悔万分。
会否终究因为几两银子的铺张浪费,她说了他几句,他为此耿耿于怀?她还是戳痛他的自尊心了,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真是蠢!
不,他脸皮那么厚。从前她连取消婚约那样决绝的话都说过,他还不是硬赖上她?还恬不知耻地卖惨装可怜博取她的怜爱。所以,他才不会为了几两银子的事情,就真的赌气离开的。
臣寻定下心神,想到王爷的独子肯定不止一个奶娘照看,也许他只是不方便出来罢了,他要隐藏身份。
想想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焉知其中不会有谁见过他男扮女装辽东郡主模样的?
所以,夏漪涟定然是担心他的身份暴露,这才没露面。
如此一想,臣寻暗吁了口气。
他不出来是对的,保命要紧。
但是,如果这样,那她今日可能就白跑一趟了。
他一走月余,音讯全无,她吃睡不安,倘若不能确定他是否在肃王府,又是否安然无恙,回去后她会更加焦虑不安。所以,今日还是必须要找个机会确认一下他到底在不在肃王府中,以及,他又过得如何。
因着地位不高,臣寻所在这个宴会厅的来宾皆无足轻重。是以,肃王夫妻带着孩子亮相之后,说了一些场面话,再举杯同众人喝了一盅,很快就离开了,留下宾客自娱自乐。
没了主人家,来宾们都放开了,不顾形象地扰攘,大声猜拳,吆喝斗酒。欢声笑语中,举座皆欢。唯独臣寻落落寡欢。
她正寻思着要觅个敦厚可靠的下人打听一下夏漪涟那厮的下落,一头心不在焉地应酬着同桌的嘉宾。
酒过三巡,这时候,宴会厅前方左右角落的珠帘后面传来丝竹之声,有乐师隐在帘幕后面吹拉弹唱起来。客人们因此不约而同停止了喧哗,都循声望过去。
丝弦声停,激越的鼓点敲了起来。
紧跟着,一群穿红着绿的舞姬环佩叮咚,踩着轻盈地脚步也自帘幕后面快速奔进场中央,随着鼓点节奏妖娆而刚劲地舞动起来。
嘉宾们顿时激动叫好,起哄不断。
臣寻只觉得左右耳边都嘈嘈杂杂,好不烦躁。起身就想离开宴会厅,结果目光随意往场中央一扫,便见到夏漪涟着一身轻薄的绿裙,微露锁骨,居然混在舞姬中间狂舞,顿时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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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偷觑,只见来宾们都只轰然叫好,未见到有人脸上露出异样神色,臣寻暂且心安,重新落座,眼睛恨恨地盯着夏漪涟,心头埋怨他做出如此出格举动,却不料自己不知不觉已看得目不转睛。
他扮女人日久,女子的忸怩作态,比如害羞、娇嗔、妩媚以及身娇体软,他拿捏得十分到位,做得跟女人一般无二。如果他刻意矫揉造作起来,更甚至会比女人更女人。
但脱下女装,臣寻一点儿不会觉得他女气、阴柔。
恢复男儿身的夏漪涟,他气度不凡,英姿勃勃。即使理智冷静如她,也会忍不住偷瞄他。这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她赴京赶考,他催马相送那一幕。
当年那天,他黑袍银带锦靴,牵马伫立道旁,静静地目送着她远行的模样,即使过了这么些年,草长莺飞,寒来暑往,仍旧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犹如昨日才见过的一般清晰可辨。
离开辽东来到京城,天子脚下自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聚集了五湖四海的英雄和才俊,但是,她仍是不得不承认,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与夏漪涟的俊美相匹。
这些,臣寻深藏在心底,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从未对他说过。
不知告诉他,他会否欣喜若狂?会否嘚瑟不已?
会的吧。
臣寻眨眨眼,视线里的他看得更加分明。
那厮在群女中跳得特别投入——他垫起脚跟儿踩着细碎的舞步,舒展曼妙的身材在宾客面前翩翩起舞。他时而轻挪慢移,时而急速旋转,忽而又如雨点般轻快,再如流云般慵懒缱绻……刚柔并济一项上,他做得比那位领舞的红裙美人出彩多了。
认识他这么久,臣寻头一次发现,他扮女人像模像样,尤其是跳起女人的舞蹈来,竟是如此的“乱花渐欲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