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烆:……
不是,你凌波微步啊?
没多久,他便成功用一个红绿灯挡住温烆。
张惟适站在马路那头,隔着车水马龙,遥遥地向温烆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悠然地拐进一条小巷,不见了踪影。
“………………”
二十分钟后,凯达洗车行。
张惟适穿着防水裤,拎着高压水枪出来时,就看到温烆正跟老板穆大福聊天,他的书包已经扔在椅子上,折叠桌上摆满了奶茶。
“温烆?”张惟适刚叫出个名字,穆大福就笑呵呵地跟他招手:“你先忙,我替你招待朋友。”
“谁是我朋友?”
然而,车主已经把车拐上台阶,张惟适没时间收拾温烆,只能黑着脸指挥客人把车开进指定位置,然后冲水、喷清洁剂,业务看起来非常熟练。
温烆走近了些,看着张惟适忙碌,有些庆幸昨晚一口气套出很多干货,记住了这家洗车店的名字。——其实也不用店名,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老板。
穆大福几十年后鸟枪换炮,加盟了一家4S店,已经是宁城数得上的富人,过得相当滋润,温烆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老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帮过他的洗车店老板、高中时的恩师……后来他都涌泉相报。
温烆从前只是知道个大概,听老男人提过一嘴:他母亲去世前,偷偷给他留了一笔存款,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所以会勤工俭学。
温烆方才跟老板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兼职洗车其实赚不到太多钱,不过对于十几岁的高中生来说,打工也没有太多选择。
洗车是件枯燥的事情,温烆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发散思维,想起上辈子他和老张去LA度假时,遇到的那些赚零用钱的洗车男孩,脑补出夏天的情形:十八岁的张惟适穿着洗车皮裤,上半身工字背心,露出精壮的赤膊,炙热的阳光烤在身上,晒出晶莹的汗珠,或许因为太热,还会用喷枪互相打闹,清凉的水浸透背心,再甩一甩头发……
可惜现在不是夏天。
“喂,发什么呆呢?”
一只大手不耐烦地在温烆面前晃了下,顿时驱散了成年人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温烆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张惟适已经站在他面前了。老男人臭着脸,语气特别凶:“你怎么找过来的?”
温烆不打算出卖盖卓峰,转身拿了杯热奶茶:“顺着方向挨家找的,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见张惟适没有要接的意思,温烆叹口气,翻出自己的掌心,露出上面的红痕,“看在我辛苦提过来的份儿上,给个面子呗。”
那家奶茶店只有老板一个人忙活,没法提供外送服务,而温烆打算在这里赖一上午,自然要打通关节,一口气买了好几杯热饮,准备请全洗车行,提了一路。
那双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皮肉嫩得不行,细细的塑料手提袋在手心上勒出的痕迹到现在还没消,因为底色白,所以视觉上格外刺目,看着就疼。
张惟适有点烦躁,“谁让你买的?拿走!”
“怎么说话呢!”穆老板看不下去了,数落张惟适:“同学好心好意请你喝饮料,凶人家干嘛?温烆都跟我说了,他跟你有一点误会,是专程来讲和的,看看人家,你也要大度一点。”
“你不知道,他——”张惟适觉得没法解释,“……算了。”
“这就对了嘛。”老板把那杯奶茶接过,硬塞进张惟适手里,笑眯眯地说,“那小子就是嘴硬心软,他是看你这么辛苦,心里过意不去。”
他吸溜一口奶茶,“咱家惟适是个好孩子,就是爱跟一群狐朋狗友混,还从来没交过你这样的乖学生朋友,你多帮助他,别嫌他粗鲁……”
穆大福跟家长似的絮絮叨叨,张惟适听不下去,抓起一根静电毛刷,继续干活去了。
温烆的“奶茶外交”策略非常成功,没一会儿就跟洗车店上上下下混熟了,得到了唯一一张折叠桌的使用权,坐在不碍事的角落看书写作业,偶尔抬头看一眼张惟适干活儿。
周末洗车的人非常多,过了九点甚至得排队,张惟适攥着冰凉的高压水枪,忙起来却一点不冷,手碰上车玻璃,都会留下热腾腾的印子,再被他擦掉。
相较之下,坐下就没动弹的温烆,已经冻得时不时需要对手心呵气,不然僵硬的手指不听使唤,根本没办法写字。
到底是谁说北方没有南方冷的?这还没正式入冬呢。
温烆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有点后悔出门时没把冲锋衣套上,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感冒,但如果不坚持,拯救老男人的计划就功亏一篑。
他这样为张惟适着想,老东西竟然还对他爱答不理的,真是让人火大。
“给,把这个披上。”
温烆抬头,就看到老板拎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过来,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感激道:“谢谢叔叔。”
衣服对他来说有点长,袖子需要挽一节才能露出手,但过长的下摆,可以完全包裹住腿,隔绝寒冷。
“有点儿大,还行!”穆老板朝张惟适的方向眨眨眼,“这是他存我这儿的衣服,刚才抽个空儿,就给翻出来了,自己还不好意思给你。”
温烆不由得看过去,却见老男人面无表情地擦车,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给。
温烆笑了下,摸了摸厚实的衣摆,“很暖和。”
不知是不是北方人人均社牛,穆老板闲下来,就踱过来跟温烆侃两句:“张惟适这孩子有眼力见儿,能吃苦,是块做生意的料,别看他大多数时候凶巴巴的,好像特别不好惹,但跟客人会来事儿,忽悠人办卡的时候,不笑不说话——他竟然会笑!情商高,干活还利落,又聪明又卖力,有他在,我这儿生意都好了不少。”
看得出,老板相当喜欢张惟适,块把人夸成一朵花儿,温烆也喜欢听,在两人的对话里,张惟适简直是个性情温驯、玲珑心肠的可爱少年。
但差不多中午,忙碌告一段落的时候,张惟适亲自来打脸了。
他好像不会好好说人话,用指关节在那张折叠桌上敲得啪啪响,然后垂着眼皮看温烆:“坐一上午了,有意思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