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去跟他睡?”谢诚言抱着臂,抿了一口水,反问。
“哥哥没你这张脸,这不只能靠自己努力嘛,要有你这张脸,我能少奋斗20年。”
谢诚言鼻音中泄出一声笑意,夹了一片桂花糯米糖藕,缓缓嚼完,咽下,抽了张餐巾擦了擦嘴,扭头看向罗海峰,“那容易,你照着我的样子去整一个。要觉得还不够,去变个性,全世界都是你的了。别光羡慕,快点约医生。”
既然非得拿猥琐和性别说事,那怎么不自己去试试?光嘴上说能有什么意思?
罗海峰被他这番话弄的一哽,一下子没接的上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人,阴恻恻地看着谢诚言,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谢诚言也不怵,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手机铃声从半晌没吭声的张立兴口袋里响起,打断了两人无声的较量。
老张半低着头,脸上泛着红晕,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打盹。听见铃声,他抬起沉重的眼皮,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喂……挪车?挡住前车了?噢……行……就来……”
挂完电话,张立兴脑袋一低又要睡过去。
谢诚言的视线滑过他的手机,又在他微红脸上转了几圈,微微眯了眯眼睛。
罗海峰走上前推了推他,“喂!喂……叫你挪车位,挡人道了。不是一直吹自己可能喝了吗?三斤白的都喝不醉?切,不过如此,还没我能喝。”说着罗海峰把桌上的钥匙扔到谢诚言面前,使唤小厮似的指了指门,“你去,帮他把车挪了。”
谢诚言原封不动地把钥匙移了回去,“我不会开车。你是知道的,我没什么存款,暂时没考虑过买车,也就没考驾照。”
张立兴耷拉着脑袋,口袋里铃声还在不停的响,他不胜其烦的睁开眼,接起电话说,“好好,这就来。”说罢费力撑着椅子,没起得来身,揉着太阳穴,口齿不清的叹道,“哎,不行,上完班得开车,晚上还得隔三差五去医院陪床,太累了。”
“酒量不行就说酒量不行,还非扯上你妈。”罗海峰讥讽道。
“谁说我酒量不行?我能喝,三斤没问题,不信咱们再喝。”张立兴拉着罗海峰,歪着身子又要去拿酒。
谢诚言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道,“是,您酒量最好,先挪车,回来再慢慢喝。”
“他喝成这样怎么挪?找个代驾吧。”罗海峰看着又把头抵到桌上的人说。
谢诚言拿起手机,打开了叫车软件,市中心一向堵,最快的过来也要七八分钟。
“罗老弟啊,你帮我挪一下行不?”在第三次电话打进来时,张立兴回过头求助罗海峰,眼神聚了半天焦,才对上人,已然是找不着北了。
“我喝酒了,开什么车?”
“又不上路,只挪一下位,下次我免费载你行不?”张立兴求道。
谢诚言不赞同地摆了摆手,“峰哥刚买新车,车技还不熟,小心把您的车蹭花了。”
“你又知道我水平不好了,我路考一遍过,连车都没学过的人,少在这儿瞎逼逼。”罗海峰被谢诚言一激,不屑地扯了下嘴角,抓起张立兴的车钥匙扭头就走,不就是倒车入库嘛,有什么难的。
窗帘缝隙中,隐约能见到张立兴toyota的车灯闪了两下,一道人影快步走向墙边最后一个车位。
谢诚言神色凝重地盯着底下人。
张立兴抹了一把脸,缓缓抬起头,揉了两下额头上的红痕,喊来服务员帮他叫车,又在服务生出门后,打开手机,摁下接单按键,接下了自己的单。此时,他眼底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不要心软,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
谢诚言不是和张立兴在一条船上的人,两人也没用提前通过气,之所以发现不对也只是无意中瞥见他来回切了几次手机号,看着他一再把罗海峰往车上引,心下隐隐有了个猜想。
谢诚言回过视线,看着餐盘中的一堆骨架和残骸,“所以……他会怎么样?”
张立兴盯着手机中的渐行渐远的汽车图标,“想占那个车位的人比比皆是,别说挪车,稍微动一下都有车直盯着你,这个停车场是单行道,只要出去了,就得在东新大街上饶一大圈。这些时候,我接送了好些往市里来的客人,每天这个点路上都有交警在查酒驾。开网约车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你瞧,好处不就来了么?”
谢诚言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温热的杯壁,本质上他不稀罕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谋利,只不过罗海峰一再的出言不逊,他才选择推了他一把,他从来不是什么老好人,“可酒驾第一次只会被罚款、扣分、警告不是吗?”
“没错,可如果驾驶营运机动车,就是刑拘了。”
听着他平静的语调,谢诚言背脊上无端窜上了一股寒意。张立兴的心思太过缜密,太能忍,报复心太重,如果这个人今后是他的对手,他将寸步维艰。
罗海峰一直没有回来,两人沉默的在包间里坐了许久。
谢诚言起身去结账时,张立兴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臂,“我需要这个位置,你还年轻,机会有很多,不差这一次。”
谢诚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要是不想让,他们就会对上,另一轮更为艰巨的战局就要开始,可是他也需要这个位置,他的境遇不比老张好多少,“我家也有人生病,家里就我一个能工作的,抱歉……我理解但是我没法答应。”
“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机会,不缺这一个,你即使换间公司也不会得到比这差的待遇。我不一样,我这把年纪了,就要五十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本来不想跟你们争的,你们年轻人有才能,有精力,比我更适合组长的位置,甚至是经理。可……我妈瘫了,起不来了,后半辈子都要人伺候,我老婆也已经和我闹了好几年离婚,孩子归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张立兴说着说着就捂住了眼睛,泪水顺着两颊滚落,他缠着嘴唇,扯着谢诚言的裤腿就要给他下跪。中年人的尊严在此刻,被家庭的重担和几两碎银压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