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雀接过纸,方才的失落被纸上这一串数字扫去大半。她“嗯”了声,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视频,你会给我的吧?”
江既迟挑眉:“我看着像是忘性很大,或者不讲诚信的人么?”
倪雀立马说:“不像。”
“你等着就好了。”
倪雀重重地“嗯”了声,脸上绽出笑容。
回家的路上,倪雀一直想着给江既迟送个什么,好回他到时候给自己u盘的礼,结果到家了也没想出来。
要踏进家门的时候,倪雀看见隔壁刘婶在县城上高中的女儿高柒正蹲在家门口玩手机,高柒周末放假有时候会回来,回来了就拥有手机自由。
倪雀过去问她借了手机,打算给江既迟发条报平安的短信。
手机捏在手里,要打字了,又停了下来。
按理说发个“已到家”就好了,可倪雀没来由有些不甘愿,就好像,这样会浪费一次什么机会似的。
会浪费什么机会呢?
明明什么也不会有。
身后传来高柒的催促声:“倪雀好了没有啊,发条短信这么久吗?”
倪雀甩了甩脑袋,像是要甩掉脑瓜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回了高柒一句“马上”,敲了句“已到家”,发送给了江既迟。
又因为有着自己暗戳戳的不为人知的小心机,她紧接着便追加了一条落款短信,只两个字,“倪雀”,然后点击了发送。
名字单独一条,收信人能多看一眼。
倪雀攥着手机,等着江既迟的回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怀着那种期待的心情等了多久,也许三分钟,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直到高柒忙完事从屋里出来,从后头拍了下她的肩:“还没好啊?我说你给谁发短信呢?”
倪雀被她突然出现吓一跳,表情有一瞬间的闪烁:“没谁。”
高柒斜眼坏笑着看她:“没谁?”
倪雀被打量得心里发虚。
她想,江既迟这会儿估计在忙别的,根本没看手机,她总不能一直守着高柒的手机等消息,要不算了,之后再问高柒对方回了什么吧。或者,不问也行,其实想想,不外乎就是“好”“嗯”“ok”这样的回复。
倪雀把手机还给高柒,撂下句“我得去放羊了”就跑,跑了几步,耳朵突然精准地捕捉到身后传来“嘀”的一道短信提示音,倪雀脚步一顿,猛地剎停。
她突然转头跑回去,从高柒手中夺过手机,点开新进的短信。
江既迟的回复映入眼帘:【到家就好】
倪雀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落差。
她删除掉短信记录,把手机还给了高柒。
高柒呆若木鸡地看着倪雀这一连串的动作,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倪雀到家后没耽搁,拎上自己的小皮鞭,腋下夹着小马甲,手里揣着诗词本,就去羊圈里赶羊了。
她今天总走神,一会儿脑海中闪过白天和江既迟相处的种种,一会儿想着到时候要给江既迟回送个什么礼物。
有的时候,她又什么都没想,就那么发呆似的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托腮望着天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游思后,她哀怨地往后一倒,然后把摊开的诗词本罩在自己面门上,发出烦躁的“啊”的一声。
片刻后,她又猛地坐起,拍拍自己的脸:“哎呀,倪雀,你要专注!专注!”
第二天,江既迟卡着姜婆婆午休结束后的时间点,又去了姜婆婆家采集样音。
他到的时候,发现昨天那个倪雀认识的叫林姨的人也在,姜婆婆照旧在纳鞋垫,林姨坐在一旁,一边和姜婆婆唠着嗑,一边手上缝补着一件麻布外衣。
江既迟这次过来带了一堆营养保健品,姜婆婆看着那大包小包的,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过去,当即就埋怨起江既迟的客气来。
然而江既迟那张嘴实在是会说话,姜婆婆的一番推诿,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糖上,姜婆婆一面觉得甜滋滋,一面觉得软趴趴,既为对方的过分慷慨感到无力,又为自己能碰上这样充满善意的小伙子而感到慰藉。
江既迟开始架设备的时候,林姨热心地过来帮忙,姜婆婆在立着设备的对面的竹床上盘腿坐好。
姜婆婆突然想起什么,问:“小江,今啊嘎雀丫头啷个冒来啊?”
这儿的方言带着点独有的地方声调,但整体意思能听个大概,不会完全听不懂,而且经过昨天下午的磨合,江既迟已经能比较快速地辨别其语意了。
他说:“昨天是我找她帮忙,但不能天天耽误她时间,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林姨叹了口气,接上话:“这丫头真不容易。村里人现在生活比以前好哩,家里有娃娃咱们都是疼着宠着,能不让娃娃干活就不让,娃娃能上学、上得好的,当爸当妈的可高兴哩,啷个会像倪保昌和孙国香这样对娃娃噻。”
姜婆婆说:“丫头以前还好,毕竟有妈妈在。妈妈走了就可怜咯,哎,你说清涟啷个忍心啊把娃娃就这么抛下自己走哩。”
“也不能怪清涟,倪保昌就是那个孬,在外头欺软怕硬爱吹牛皮,在家里好吃懒做就晓得打老婆。清涟多好啊,长得漂亮又有文化,没跑之前,她过的那个日子哦,我要是她,我也早跑哩。”
姜婆婆叹道:“说不清啊这个世道,清涟和雀丫头都苦,命都苦。”
两人说到这儿,沉默了一阵子,像是都不愿再聊这个话题。
江既迟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插上一句:“倪雀家里有什么困难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