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顾七脱下外衫,用袖子蒙住双眼,坐在床榻背对着人,“我有话要说。你收拾好,再出来。”
那人站在浴桶边,一张小脸已是通红。扭捏片刻,褪下馊臭的衣裳,进去泡了小半个时辰,换好干净衣衫后,走到床边戳了戳她的肩膀。
“好了?”
“嗯。”
顾七解开袖子转过头,见衣衫薄透似无,只有内里那粉红肚兜,勉强遮住些许……却是格外扎眼,让人不敢再看。
“你先躺好。”她将人拉到床上,用被子裹得严实。随后叫人撤去浴桶,又要了身干净的男人衣裳。
吹熄了几盏灯,屋子顿时暗了下来。
她竖耳静听,未有异常。随后借着桌上昏黄的油灯,刺指写下血书,将所见和心中计划一应落到绢布上。揉揉酸涩的眼,犹豫着凑到床前。
“小兰姑娘……我……”顾七端着油灯,见人哭得梨花带雨,竟不知如何开口。
“你还活着……真好。。。。。。。真好……”张小兰坐起身来,捧着他的手,抽噎道,“我还怕那人救不了你……”
“我还以为,今儿吓到了你。”顾七愣住,而后淡淡一笑:“正想着如何跟你解释,看来不用了。”
说罢,她换了神色,严肃起来:“小兰姑娘,接下来我要说的事,非常重要。”
张小兰擦去眼泪,认真点点头。
“明天一早,我送你出去。”顾七将绢布血书与银票一同递了过去,低声道,
“若我猜得不错,定会有人跟着你。出去之后,不要乱跑,先就近到城南老君庙,那里人多,能甩开一阵。从后门出,直奔东街的悦来客栈,那客栈对面,有一个算命摊子。”
“算命摊子?”小兰皱着眉,仔细记着裴启桓说的每一句话。
“老者长须白眉,稍微有点胖,见人总是笑呵呵的。那幡上写着‘一文看相算吉凶,十钱解卦莫道穷,天机本是不可泄,窥得一角解君忧。’”
她面露难色,羞愧地低下头:“我……我不识字……”
“对不起。”顾七懊恼打嘴,转接从兜里翻出一文钱来,言道,“若看见这样一个人,便将这文钱递给他,就说‘替一位看过相的朋友付钱。短命之相难解,却也要谢过先生搭救之恩。若有命,定来答谢。’”
张小兰听得发懵,紧盯着裴启桓,生背下这一字一句。可这最后一句,却着实让她心惊。
“若遇见了,便将这绢布交托给他,他自会救你。若没有看见这算命摊子,便去悦来客栈随便要几个菜,原路返回。隔几天再去,定可脱身。”
她隐隐不安,担忧道:“你会死吗?”
顾七沉默一阵,笑道:“不会。”
忽然,彼此没了话。
“早点歇息吧。”
才吹了灯,床上的人便起身拥了过来。未待反应,就听到嗡嗡哭声。
顾七叹了口气,抬手安抚道:“相信我,一定能救你出去的。”
“那你呢?”
“这
当家的,可是我表哥。”她玩笑道,“就不怕我诓你?把你骗出去卖了?”
“你是好人,是小兰的恩人。我从不怕你。”
“可我害荼州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张小兰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救过他们,是他们忘了。是他们对不住你……”
“你知道什么。”顾七自嘲笑笑,开口时已微微哽咽,“谢谢,你救了我。”
荼州水患后,自己不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内疚过甚,竟每每浅睡时,被梦魇住。梦见那孤魂野鬼,掐着自己索命。
梦里哭,醒来还是哭。无人倾诉,更不敢倾诉。只得将万般苦楚吞入肚中,煎熬地等待黎明。
今日小兰一番话,倒着实给了自己不少宽慰。
“我非挟恩图报之人,也不许你糟践自己成全别人。以后,只为你自己活着吧。”顾七擦去眼泪,安抚一阵,在旁边和衣而卧。
盛夏之际,天总是亮得早。
顾七在床上躺着,一双眼直盯着墙根那团黑影。等到那身影离开,不由得松了口气。
身侧猫儿一样的人,还搂着自己的手,沉沉睡着。
直等到巳时,二人才起身洗漱。
她抄起茶站在房外,连打了两个哈欠,一双眼似闭非闭,像是随时能睡着。
“站住!”
她一激灵,摔碎了盏,气道:“嚷嚷什么!吓我一跳。”
拦在大门前的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开口道:“当家的吩咐,不许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