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犹豫地开口道:“头一次看到保安如此敬畏的模样。”
“那他平常都是什么样的?”
“脾气暴,说话难听,态度也盛气凌人。”
反正没礼貌,有点像超雄……
“看来你和他有过节?”
陈挽抿唇,“也不能算过节吧,就是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陈挽打了个哈哈圆过去,“你不是还要去接人吗?”
“车停路边吧,不耽搁你时间。”
谢鹤清来了兴致,“不碍事,你接着说。”
“之前和室友在校园里骑电动车,穿过一个拐角时,和一个小孩迎面相撞。”
陈挽眼波流转,提起那事便充满怨念。
“他不看路就算了,还是逆行,幸好我们车速慢,否则真要撞出个好歹。”
“结果,就因为保安是学校老师的亲戚,又跟小男孩的父母熟识,一口咬定是我们的责任。”
谢鹤清敛眉凝眸,若有所思问她,“然后呢?”
“本来是要让我们赔钱的,好在男孩父母通晓事理,协商过后双方达成谅解。”
“宁愿私下调解,也不跟我说?”
谢鹤清屈起手指,漫不经心扣在门把手上。
敲击声有一搭没一搭,回荡在狭小的车厢里,像催魂夺命的刻漏。
陈挽尬笑道:“其实也不是要紧事。”
说着,试探性往旁边看了眼,谢鹤清表情沉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有没有受伤?”
陈挽愣了片刻,斟酌着说:“没有,倒是我室友脚踝扭伤了。”
“几点发生的事?”
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细,陈挽犹豫半晌,才小声回答道:“大约是早上七点。”
谢鹤清挑起眼,好像在审视,“在外面过夜?”
“嗯。”
“生活过得挺充实。”
陈挽心头一紧,这话听着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实在有苦难言,回想起那段日子,几乎称得上是兵荒马乱。
正好赶上考试周,杨乐却和程祈闹得正凶。
“挽挽,我分手了。”杨乐声音带着哭腔,“你能陪我去学校附近的酒吧吗?”
陈婉默默啃了口面包,“明天就要考试,你不复习吗?”
杨乐躺在床上,“下午两点考,还有一整个上午能看书呢。”
“这场我请。求你了,挽挽,就当陪我散散心。”
陈挽拒绝的话堵在她的皱眉和哭求里。
甫一点头,还未将摊开的书合上,便被杨乐生拉硬拽地拖出校门。
走在路上,她忽然想起红楼梦里,凤姐评宝玉的一席话。
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碳篓子戴上,什么事他不应承。
谢鹤清素来知晓她的性子,常在养父母跟前,说她面皮薄。
陈挽不乐意,便在长辈组局的家宴上,拿这套说辞呛他。
就像宝玉对待大观园里女孩们的爱护和怜悯一样,这分明是一种慈悲。
谢鹤清只笑笑,评价她身上有股执拗的天真。
事后,在包厢外的走廊上,他将陈挽抵在墙边,温热的气息里蕴着酒气。
他低头靠近,神情异样温柔。
“有谢家兜底,你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不必懂得人性的复杂。”
但酒醒后,他又恢复了刻板严肃的模样。
譬如此刻,谢鹤清浑身是冷的,散发着低气压的磁场,像薄荷酒里的冰块。
车内半晌无人说话,气氛微妙的寂静,只剩下雨刮器高频摆动的声音。
眼见车驶入拐角,陈挽开口道:“就停在这吧,冯叔。”
“再往前,不好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