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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次会试不售(第3页)

李文安喟然长叹道:“可我肩上担子比你重啊。我现有五个孩子,最小的才刚满周岁。一家十几口人,全凭私塾和几亩薄田过活。”

国藩看着憨厚老实的李文安:“那您,这又出来,家里全凭嫂夫人一人操持,真够为难她的。”

“还好,贱内是个吃得苦的人。即便我在家,也只是教教书,管管孩子们学业,其余,全是她在操持。”

国藩赞叹道:“家有贤妻,大哥好福气也。”

李文安不自然地低头一笑:“嗨,什么福不福的,为了迎娶她,倒为自己招来不少非议。”

原来,李文安的妻,三岁时患了天花,家中无钱医治,眼看奄奄一息,家人便将其弃置路边,让其自生自灭。恰好,李文安的祖父路遇,见其满身红疹,烧得吓人,便将其带回家中为其诊治。没想到,她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但却留下一脸麻子。

从此,她便留在了李家。长大后,或许出于感恩,她在家拼命地干活。有次,竟累得睡倒在柴房门口,李文安不忍叫醒她,便将其抱起送回闺房,这一幕恰好被祖父看到。祖父以为孙儿对其有意,怕传了出去败坏门风,便将二人撮合到了一起。

国藩闻此缘由,敬重地看着李文安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李文安提醒:“怎么?”国藩才说,“想不到,你们夫妇有着这样的传奇。”

李文安深叹一声:“一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婚姻,他不但姓李还是弃女,又有一脸麻子。有人说我上辈子欠她,有人说我是傻子。”说到此李文安忙转话题,“哈,不说这些了,你刚才说到朋友刘蓉,接着往下说。”

李文安回身捧出些花生和枣干,“只顾得说话,忘了拿给你吃。”

国藩拿起个花生,边剥皮边说:“刘蓉是个难得的奇才。这么说吧,倘若你不认识此人,蒙着眼睛与他攀谈,你会断定其是位资深的理学大家。可将眼睛打开,你绝不会相信,刚才谈话之人竟是位翩翩少年。”

“哇,果真奇才!”

“不得不承认天分二字。”国藩肯定道。

李文安点了点头:“湖南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国藩感慨道:“华夏之大,哪座山头没有虎王?安徽自古名人辈出,老庄,管仲,曹操父子。”

李文安淡然一笑:“关键我们这辈人,不能赖于古人的功名而骄傲,更要有自己的作为才是。”

“仁兄所言极是。先贤为我们做出了表率,自己的功名前程,且看个人的修为。尽管小弟才疏学浅,但我敢与天下士子比高低。”

李文安闻听国藩语气,先是一震,然顿了顿道:“与天下士子比高低?贤弟好大口气。”

“小弟心气比口气更大!”一向慎言的国藩,不知哪来的牛气,说出与时常极不相符的话来。

李文安连连叹气又摇头:“十年前,我也与你一样,心比天高。怎奈,上年才考中举子,多次挫败后,锐气也不比当年矣!”

国藩随口道:“范进中举,正出于玉川兄的同乡、吴敬梓先生笔下。尽管多有讽刺,但他告诉人们一个道理,那就是对自己的人生信条,永不言弃!”

李文安上下打量着国藩,似乎二人重新认识:“贤弟前后几句话,说得我,”李文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你稍坐片刻,我让后厨安排几个小菜,今日,你我兄弟好好喝上几杯。”没等国藩回话、李文安便出了门。

国藩口出此言,是同情李文安,还是鞭策自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且说那穆府的潘贵,带着两名便衣来到文宝斋门前,他侧脸对二位努了努嘴:“那老板认识我,进去不合适。”二位即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文宝斋店主正在柜台里、拿着放大镜看字画。两官差撩门帘进来,旁若无人地朝内室直闯,店主忙迎上拦住:

“哎,二位官爷……”

二官差面无表情道:“屋里说话。”没等店主反应,二人已进了内室。店内的顾客见此情景,纷纷放下书走出书店,几个伙计也惊慌对视。

二官差坦然地坐在内室,店主站面前恐惧道:“小店,每日来往那么多顾客,哪能一一记住。今儿个,若不是他差点撞倒穆大人,我对他是不会有任何印象。这人就没什么特点。”

其中一位官差朝店主瞥了眼:“你坐下说话。”

店主胆怯地挨着椅子边儿坐下,担心地问道:“那年轻人,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另名官差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你不必恐慌,我们也就随便打听打听。”

先头的那位官差提醒说:“你再好好想想,他在此还和谁说过话?口音是哪里人?”

店主苦思片刻:“哦对,想起来了!大人走后,他就在外面书架看书,边上一个年龄比他大点的,和他攀谈了几句。好像,好像,听到说,他住在长沙会馆,口音像是南方的。”

官差又问:“没听到他叫什么名字?”

店主竭力回忆着:“叫什么名字?这个还真没听到。啊对!他好像叫曾,曾什么,啊不对,我听他说,他叫涤生。他二人自我介绍时说的。”店主被吓得已语无伦次。

另名官差接问道:“他是不是姓曾?”“好像是吧,我不敢确定,叫涤生应该不会有错。”

那官差重复着:“长沙会馆,可能姓曾,自我介绍叫涤生?没错吧?”

“没错没错,小的听到的全说了。”

二位官差互视下眼神,起身道:“好吧,打搅了。”

一官差掏出锭银子放在桌上:“此事,不得向任何人说起。”

“小的不敢,打死也不敢。”

二官差转身走去,店主目送二人出了门,才深深舒了口气。

天还没亮,门房大爷披着件老羊皮袄,手拎只大水壶从后院走来。他看到国藩屋亮着灯,便吆喝了一嗓子:

“涤生!你这是还没睡呢,还是刚起来?我看屋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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