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孟夜来忍不住要给谢琅鼓掌,心道“这个逼装得甚好,而且,还加了些细节在里面。”
若说含灵芥子袋是极为难得的一等灵器,那么“白月灯”这种稀世罕见的法器已经称得上是仙门玄门的镇山之宝,寻常人一生能见过一次便已经是很难得。
而孟夜来正好见过一次。
那时她刚入天玄宗,还是所谓的亲传弟子,在去宗门长老修习的静室请安时见过。天玄宗中无论师长或是弟子,生活一向清俭刻苦,天黑如墨的三更天便坐起入定是常有的事。
那一日三更天,她在长老的静室外却看见屋中缓慢地升起一轮皎月般的光轮,次第铺满整个长老峰。
她就是那时看到的“白月”。
“白月”其实并不是一种灯,而是一种炼气丹炉。导气入炉中淬炼丹丸时,能产生柔和而明亮的光,犹如清晨淡蓝色天边高悬的一轮白月,即便是朝霞流云也无法掩盖,故得了个诨名“白月灯”。
这样的灵宝,用“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话又说回来,世间又有哪位修士能做到灵气充沛到把这种极品丹炉当做照明工具啊
孟夜来悄悄抽了抽嘴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谢琅是凡学大师还是壕无人性。
孟夜来深吸气,月牙眼弯弯,她干笑两声,回道“谢公子,你猜我为什么不用白月灯呢,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吗”
谢琅不置可否的一笑。
鸦黑色微卷长垂落于肩,柔亮的尾随着他的脚步一荡一荡,他忽的又错开话题问“小白常常来孟姑娘店里吃饭,不知饭钱几何”
前半句是个陈述句。
孟夜来一愣,听他这语气似乎和小白相当熟,只是今天小白看见他的样子却不像是见到熟人那般热切嘛。
孟夜来想了想,小白好像是想来就来的,哪有饭钱一说。不过嘛,孟夜来想起那个被自己拿来放菜蔬的一品灵器,道“当时他给了我一个含灵袋。”
谢琅道“只要多付饭钱,就可以来姑娘的店中吃饭吗”
他的声音很是好听,尤其是低头讲话时,嗓音微微压住,这种商量询问的口吻无论是问什么似乎都能令人心神一动。
孟夜来的确心中一动,抬眸看谢琅,然后拒绝“这恐怕不行。”
她是开甜品铺的,又不是开“小饭桌”的。有时候忙起来,自己吃饭都是凑活,哪能接这活儿
谢琅低头,侧目看了她一眼,从袖中随手掏出一物递给她,莞尔道“那这个当做饭钱,够不够”
他本来就生得一副好皮相,便是画皮鬼去照着画,也难描绘出这优美相貌。尤其是那双琉璃静波似的眼睛,眼下一痕卧蚕,无须笑,就春意融融,显得十分风流。再一笑,当真是很难招架。
但是孟夜来却完全没有看到谢琅这很难招架的一笑。
只因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谢琅给的东西吸引。
她捧着这巴掌大小的古朴丹炉,驻足,屏息,细细辨认,小心翼翼地将体内残薄的灵气逼入,炉内闪过一丝乳白色的亮光,转瞬消逝。
孟夜来当场瞳孔十级地震。
“这是真的白月灯”
谢琅莞尔,“作饭资,够么”
孟夜来已无法拒绝,“够够够”岂止是够
孟夜来一个穷人,本以为小白随手给的含灵袋就已经够可以的了,但鬼官不亏是鬼官啊,谢琅新官上任,出手阔绰地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若是将白月卖掉,连她的铺子带着铺子里最值钱的可动产含灵袋一齐买下也都够了。
不就是要吃饭吗不就是搞“小饭桌”吗
少女一双漆黑秾丽的眼睛顿时笑成明亮的小月牙儿,灯影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亮如繁星。
她把白月收进芥子袋,拍了拍谢琅的手臂,笑得无比真诚又狗腿,“谢公子你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好朋友了,你要吃什么叫人来知会一声绝对管够”
谢琅唇角微勾,“原来在下和姑娘现在开始才是好朋友,真是令人伤心。”
青裙少女已经走到铺子门口,挥了挥手,没听见这话。
孟夜来推开前店的门,家里的灯还亮着。
灯亮着,说明担担还在等她。
自从收养了担担,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好像总有一盏灯为自己亮着。
孟夜来心中一暖。
有担担的日夜相伴,才让孟夜来觉得,孟记不是一间冷冰冰的做生意的铺子,而更像是一个家。
少女穿过天井走进堂屋,屋灵果然还没睡,坐在房梁上,小短腿荡啊荡。
孟担担已经从贺家老宅回来很久,长夜百无聊赖,一直没有睡,在默默等孟夜来回家。
屋灵喜欢睡在房梁上。大梁上又高又干爽,穿堂风吹过屋脊下面三角形的尖尖,侧头就能看到水塘里倒映的星星和荷花缸里的重瓣小莲花,比从前潮湿滴水的井壁不知舒服多少倍。
咕噜咕
屋灵按了按肚子,不叫了。
旋即,咕噜咕又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