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卿遥遥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恍若隔世。
片刻后?,她垂下头,将自己彻底隐到雕花回廊柱后?头,手里攥着冰凉的蕙带。
谢临渊一步步靠近了冰树,他说话的模模糊糊,传到耳畔。郁卿心?跳催迫,不断安慰自己很快会过去?。终归他是林渊。六年前,他们曾在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角落同床共枕,黑暗中发丝缠着发丝,手指勾着手指,他的鼻尖抵在她的脸颊,共享着彼此的气息与心?跳,相拥而眠。
如今他高居金銮,不可直视,周身簇拥着豪门贵胄,享万民顶礼崇拜。
而她是万民中不太起眼的那?一个,背对?着他,躲在僻静的长廊幽径,望枝上凝雪簌簌落下,灰雀啼鸣。
郁卿露出一个笑容。
既然已知晓了结果,今后?躲着他走便是了。若非顾着易听雪的前途,她甚至想离开京都,彻底远离他,免得彼此徒生尴尬。
不多时,崔大将军带着一行人?前往别处。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侍婢瞧了一眼,拉着她出来。
二人?在冰树下的青砖上跺脚拍雪,互相取下发间?衣角的碎叶,相视一笑,扭头准备往看台走。
忽然一道凛然嗓音自长道尽头传来:
“站住。”
顿时,郁卿手脚发麻,心?脏缩紧。
来不及反应,侍婢已拽着她转身,行礼下拜:“见过陛下,见过大将军,见过各位大人?。”
郁卿张了张嘴,竟没发出一点声音。好在不待她说话,谢临渊反而先开口了。
“过来。”
依旧是两个字。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明明他从前也?会用一种温润的语气掩饰心?中的不悦,那?时她听得出一点,如今却毫无端倪了。
郁卿忐忑地走过去?,每挪动一步都是煎熬,好像前方有刀山火海等着她。她偷偷抬起眼,看见众人?立在两侧,而谢临渊负手立在长道中央,回身面?朝她。
他双目被遮盖,教?人?窥不见喜怒,却反被他无形的气场注视。
好似过去?了一瞬间?,又好似过去?了一整年,郁卿终于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他身前。
侍婢先一步跪下,郁卿不清楚如何?应对?,但薛郎还没收到任命书,是半个白身,她行大礼总挑不出错。
郁卿也?垂首跪在他日月章纹的大氅尾下,挤着嗓子道:“见过陛下,见过大将军,见过各位大人?。”
身侧侍婢有一瞬僵硬,似乎不懂她为何?哑了。
谢临渊不置一词,低头面?朝着郁卿,向前逼近了一步。日光投落他的影子,仿佛他身上大氅也?笼罩住郁卿浑身上下。
人?们也?随他静止,唯有雀鸣声啼得急促。
郁卿扶着砖石的双臂颤抖,在场众人?皆不忍。她与夫婿皆是寒门出身,没见过世面?,看见陛下心?生惧意,倒也?不难理解。就连他们也?会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