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装傻充愣,此刻只关心他说的仙草,命人呈上。
太监阿福下了主座高台,前往谭修明案前取过锦盒,随後呈回龙案之,楚怀瑜打开锦盒,只见内里金黄饰布上躺着一株雪莲似的花苞鲜草,分明失了根茎,却如活物一般,他命尉迟睿:「叫梁太医来瞧瞧。」
众人并未见过仙草之状,也不知真假,心中更是担心小皇帝就此落入陷阱。
为验明仙草,除去梁宜,宫内的大多御医都被召来,一一观摩仙草,只见御医门瞧了之後,相□□着头,而後意见达成一致,由梁宜同楚怀瑜禀道:「陛下,此草与魏国传信所述九分吻合,应是不假。」
众臣听此俱是面面相觑。
命梁宜收起仙草後,楚怀瑜面向谭修明笑道:「郑王有此诚心,朕也理该和解,归还这郑国大将,只是——」
他顿住话语,看向堂下人:「袁将军毕竟不是物品,也该遵循他自己的意思,若是袁将军愿回归郑国,朕即刻放人,可若袁将军愿留在我楚国为朕效力,不知郑王可舍其将?」
冠冕堂皇的藉口让宴中群臣不由得怀疑,这小皇帝到底是舍不得良将,还是舍不得这同床相伴的情郎。
楚怀瑜此时又补充:「若郑王愿以良将相赠,那一万精兵朕便无须你郑国归还,朕反赠黄金万两,再以一支护国军队补偿郑王所损失的这一枚良将,当然这一支军队不敌大将军一人,可也是朕的一番心意。」
比起郑王先前那番言辞,小皇帝的诚请不比他少。
不过众臣倒是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小皇帝巧夺良将,推脱郑王驻国之军,反插一手,不得不叫人佩服。
听到这样的话,谭修明面子上也有些承不住,索性不接话,折转道:「楚王既如此说,本王便不干涉袁爱将的抉择,是去是留,全凭袁爱将之意。」
此时众臣的目光全都投向轮椅上的人,纵是智力不全的谭小王爷也期许地望着他,小声而又急盼地唤他:「将军哥哥,回家……」
袁沃瑾默了许久,而後,抬眸看向王座之上,一双凤眸毫无温度可言:「臣愿……忠於新主,楚王陛下。」
众臣暗自捏了把汗,至此,郑王此来的目的彻底落空,至於陛下如何处置这异国贼那是後话了,光凭陛下能让如此坚韧的人当着两国之间丶异族众臣的面说出服软的话,也是本事了。
陛下到底还是陛下!
第18章白瓷娃娃
晚宴後,楚怀瑜回到承阳宫时,便见慕慈心已不知何时在他寝宫内。
慕慈心侧肘支在案上,正在饮茶,而屋内宫侍皆已被屏退,楚怀瑜示了示身後人,尉迟睿便也退出殿外,合了门。
楚怀瑜近前,只当晚宴前的事并未发生过,依是恭顺鞠礼:「儿臣见过母后,不知母后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慕慈心置下手中银盏:「皇帝心里清楚。」
楚怀瑜收回鞠礼的手,立直身形,单手负背,直面而视:「儿臣不知。」
「皇帝倒是会装糊涂,」慕慈心从案上取过一枚布帛文书,掷到他脚边,「那这立证盟约又是什麽?!」
文书摊在脚边,其上盟约正是他为交换郑国大将军而拟,玉印还未覆盖。
楚怀瑜弯身捡起脚边纸卷,而後作势抖了抖:「区区一纸盟约,母后何故如此动怒。」
慕慈心从案旁起身,目光尖锐犀利,步步围迫:「你以寻仙草为由,将哀家卫国精兵悉数赠予魏国,又寻中原慕氏亲族之女谴送出楚,那良驹千匹更是杨氏一脉奉为哀家之礼,你处心积虑削哀家兵权,拒哀家为你择妃,想要逃离哀家的掌控,哀家谅皇帝已成人,是为一国之君要顶天立地,便都忍了。」
说到此处,她厉声呵斥:「可哀家不是要你纳男子为妃,与那异国贼子厮混!」
「母后此言差矣,」面对她满腔怒火,楚怀瑜镇静无虞,反倒同她说理,「男子又如何,除了不能传宗接代,与女子并无不同。」
「你……」慕慈心气得身形一晃,撑着桌案直按胸口,「皇帝这是诚心要同哀家过不去吗?」
楚怀瑜将手中的棉帛文书置回案上,语气仍是平淡:「儿臣并无此意。」
见他这般作态,由及晚宴前祥和殿偏殿一事,慕慈心盛火难耐:「可是那贱人之子教你如此?」
她恨得咬牙切齿:「哀家早见他一副魅相,同那死去的贱人一般模样,勾得你整日心都在他一人身上。」
「母后——」楚怀瑜声色沉下,面上挂了不悦,「皇兄也是父皇之子,还望母后……婉词。」
「婉词?」慕慈心嗤之一笑,「连你父皇都要敬哀家三分,哀家对一个贱人之子,婉词只怕折煞了他那半残之命。」
听他一口一句折辱之词,楚怀瑜面色愈加生冷,他转过身面向慕慈心,一步一上前,一句一逼近:「母后想要儿臣做什麽都可以,儿臣可以当这个皇帝,也可以当您的儿子,亦可以娶妻做您一辈子的傀儡,可儿臣不会忘记,皇兄是如何失去双腿,娴嫔母又是如何殒命的。」
「逆子!」随着怒喝声落下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慕慈心怒视着他,似乎仍是不解气。
楚怀瑜微微偏着脸,唇角泛着她指戒划伤留下的刺痛,还有一丝腥味,他抬手以手背轻拭了一下唇角,而後低眸睨了一眼,指骨上晕着鲜红的血。